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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月雪暗自抹泪,心中也在后悔昨日不该在临睡前与菡萏提起这桩事。
见长女哭得伤心,陈氏这才放缓了语气,叹息着说道:“母亲为你备下菡萏,是实在没有了法子才会如此。这天底下哪个做娘的愿意为女儿抬贵妾?你未曾走到山穷水尽之时,她便只是个丫鬟,你可明白这个道理?”
这道理便是从前不明白,如今苏月雪也算是真心实意地懂得了,她点了点头,哽咽着应道:“孩儿明白了。”
苏荷愫轻抚着长姐的肩背,瞧着外头天色已晚,便道:“长姐若再待下去,只怕徐家那些婆子们都要起疑了,母亲快让长姐梳洗一番,便让长姐与姐夫回去吧。”
陈氏忙让绿枝与红袖替苏月雪梳洗净面,并让几个靠得住的婆子们提着琉璃灯盏将苏月雪送到前厅去。
她则由苏荷愫搀扶着走到了庭院中,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跪在地上的菡萏,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进府一年,吃穿用度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精细些。雪儿心善,连重话也不曾说过你一句,可你是如何对她的?”
菡萏愧得泪流满面,便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软着嗓子泣道:“太太恕罪,奴婢对不住大小姐。”
陈氏瞧着眼前在寒风中冻得发颤的菡萏,到底是不忍心瞧着这般明艳动人的娇花就此破败枯萎下去。
她便叹道:“言哥儿不好美色,且醉成那副模样,不可能再有气力与你行那苟且之事。你既是存了糊涂心思,雪姐儿身边也容不下你了。”
菡萏瞪大了眼睛,无措的泪珠从美眸中滑落。
“你伺候了雪姐儿一场,卖身契便还了你,再给你十两银子傍身,从前的细软也都归了你。”陈氏说罢,便不再多瞧菡萏一眼,握着苏荷愫的手便要走回正屋里。
可身后的菡萏也不知是从何处生出的力气,竟不顾膝盖处钻心的酸麻,从地上爬起来后,便直冲冲地往回廊里的廊柱上撞去。
陈氏与苏荷愫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苏荷愫再去婆子们拦住她时,已是晚了一步。
菡萏意欲撞柱寻死,脑袋处尽是鲜红的血迹。正院内的丫鬟们都吓得花容失色,陈氏忙让人去外院将府医请来,又让婆子们抬着菡萏去榻上。
红袖哭得满脸是泪,瞧着婆子们手里毫无生气的菡萏,半边身子的气力好似在一夕之间被抽离了一般。
菡萏若是死了,她也逃不了干系。
她明明知晓菡萏对世子爷的情意,却不事先告诉大太太,只想着为菡萏遮掩一番,这才酿成了今日的大错。
陈氏被唬了一跳,又怜惜菡萏素日里的好处,便道:“这都是造了什么孽。”
好在府医及时赶来,替菡萏止了伤口处的血后,便与陈氏说道:“回禀太太,这位姑娘性命无碍,只是额头上留下了一寸长的伤疤。”
既是保下了性命,陈氏便也攥着手里的佛珠念了几句佛,只对那府医说道:“什么名贵的药材都不打紧,务必要保住她的性命。”
府医走后,失魂落魄的红袖这才“噗通”一声跪倒在了陈氏跟前,非但是她,连其余的夏双、白芷、春望等三个大丫鬟也一并跪倒在地。
“太太,菡萏进府时便对世子爷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奴婢们早已知晓此事,却未曾告诉太太,闹成今日这般,都是奴婢们的过错。”
陈氏整副身子都陷在了太师椅子上,她面容里显出丝丝缕缕的疲色来,连说话的精力也没了。
苏荷愫便将四个大丫鬟叫起了身,学着母亲平日里的模样,道:“你们有错,却也不是什么大错,错的是菡萏。”
“只是她既如此刚烈,又伤了容貌,往后就留在苏府里伺候吧。”苏荷愫朝陈氏投去个不确信的目光,得了陈氏两分肯定的眸色后才放下心来。
红袖瞧了眼目光泠泠的苏荷愫,余下为菡萏求情的话便统统咽了下去,磕了个头后便领着其余丫鬟们退出了正屋。
苏荷愫自然也瞧出了红袖的欲言又止。
她与菡萏姐妹情深,定是想为菡萏再求求情,做惯了大丫鬟的人若往后只能做个粗使丫鬟,菡萏可能受得住?
可苏荷愫一点也不吃深情、痴心这个幌子,她只知晓菡萏今日的举动险些害了长姐和二哥两个人。
至于她有多少苦衷,对二哥多么一往情深,亦或者是个怎样的痴心人。
皆与她无关。
她只想护住父母亲人,过好自己的日子。
什么情情爱爱,于她而来,还不值楚香楼的一盒软玉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