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明,枫泾院已点起了盏盏烛火。
苏荷愫未施脂粉,只披着件大氅在箱笼里找寻颜色鲜亮的衣衫,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件烟粉色的束腰马面裙,却又在思索着该配什么样式的金簪。
莲心被绿韵等人围着穿上了那条马面裙后,只觉腰间收紧得连喘气都艰难了两分,她苦不堪言地说道:“怎么回回都是我。”
碧窕笑盈盈地打趣她道:“谁叫莲心姐姐是咱们枫泾院里一等一的大美人呢?”
上一回成国公世子瞧见了打扮一新的莲心后,两颗眼珠子几乎都要黏在她那纤细的腰肢上,也正因如此,姑娘才不肯嫁给他。
苏荷愫为莲心挑了两支碧玉色的珠簪,又亲自替她上了妆后,才随意穿了件外衫,主仆几个往花厅的方向走去。
因为要方便幼女相看沈清端的缘故,陈氏便在花厅内安置了两架插屏,又在插屏的后头烧了火盆,生怕冻到了幼女。
苏荷愫便让莲心和其余丫鬟们去插屏后坐好,自己则立在花厅的角落里,垂着头扮成了粗使丫鬟。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后,一身墨色对襟长衫的沈清端缓缓走入花厅,以苏荷愫立着的地方,只能觑见他清濯的背影,倒是瞧不清他的容色。
沈清端对着插屏后的女子身影拱手行礼,而后温声说道:“沈某见过苏小姐。”
莲心未曾说话,半点身子都忍不住发起颤来。
昨夜里姑娘没说起过要自己顶替她一事,她可不知要如何回话。
 
;莲心不答,沈清端便也只得维持躬身行礼的姿势。
绿韵比碧窕皆轻咳了一声,示意莲心回上一字半句,不然沈公子还以为她家姑娘是个不懂礼数的骄矜人呢。
莲心这才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公子请坐。”
沈清端这才站直了脊背,遵着莲心的话坐在了下首的紫檀木太师椅上。
插屏后的莲心慌得不知所以,惊惧之下,便生出了几分内急之意,她哀怜着攥住了绿韵的皓腕,不住地祈求着。
绿韵知晓莲心素来胆小,也讶异于苏荷愫突如其来的安排,瞧着她憋得双脸通红,生怕会闹出什么难堪的状况来,便与插屏后的沈清端说道:“沈公子,我们姑娘身子有些不适……”
沈清端会意,只道:“苏小姐请便。”而后则岿然不动地坐于太师椅中。
立在他身后的苏荷愫目光牢牢地攥住他不放,险些要将他的脊背凿出个洞来,却实在是寻不出他半分失礼的地方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后,莲心等人迟迟未归。花厅内也没有丫鬟给沈清端上茶水,他就这般沉静地坐在位置上,脊背如松如柏般挺直着。
这头一关的考验过了后,苏荷愫的心里竟是也松泛了几分,父亲给自己挑的夫婿人选总不是那等贼眉鼠眼之辈。
她悄悄从花厅里退了出去,端着事先备好的茶盘走进了花厅,踩着拘谨的步子将琉璃茶盏置于沈清端身旁的桌案上。
沈清端轻声说了一句:“多谢。”而后便再无他话。
清冽的声音飘入苏荷愫的耳中,她似是觉得这道声音有几分熟悉,可一时半会儿却又记不起来。
按着她的计划,沈清端该问她些苏府的事宜,再不济也该问问她如今是什么时辰了,她这才抬起头将自己的容貌展于他眼前。
她自负美貌,也想试一试眼前之人是不是贪恋美色之徒。
可她垂头垂得脖颈酸麻之时,沈清端也依旧一言不发。
她只好“不小心”打翻了手里的托盘,茶壶应声而落,瓷片落地的清脆声响总算是将沈清端的目光吸引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