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嬷嬷给宁晏喂了一口温水适时退了出去,燕翎退鞋上榻,将宁晏搁在自己胸膛,二人依偎许久不言,谁也没刻意去提生了个儿子的事。
女人生完孩子,身下有恶露,直到第八天后,恶露除干净了,燕翎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想必是无大碍了。
嫡长子出生,换做哪一家都要热热闹闹办酒,燕翎和宁晏却商议把这一项给省了,国公爷已经豪气地摆了三日三夜的流水席,无需格外铺张。
孩子满月酒没有办,整整头一年,宁晏也没提生女儿的事。
燕翎为了杜绝宁晏生二胎的想法,将筹办市舶司的事提上日程。
户部拨了二十万两银子到通州,不仅要把市舶司建起来,还要在津口建造一座海港,额外还需将京畿附近的水域给打通,疏浚从京城至通州再到津口的航道。为此,皇帝将调回通州任镇守太监,与工部侍郎和宁晏三人共襄此事。
宁晏又换回了男装,以七品御史的身份,都建市舶司,她舍不得孩子,自然是将孩儿一道带去通州,燕翎自是两地奔波。
四年光景过去,市舶司建成了,原先荒凉的渔村,成了人来人往的边城,这四年内,燕翎组织水军对倭寇进行好几次毁灭性地打击,肃清了从辽东到山东一带的海患。随着津口建港这些年,倭国与高丽每年都有不少商人打津口登陆大晋,由此前往京城朝贡。
依照惯例,大晋给各国下发国书,邀请各国使臣携海商来通州会宴,日子定在四月初三,开市前一日,燕翎悄悄将皇太后接入一辆低调的宫车,由羽林卫护送赶往通州。
随行的还有太子妃与皇太孙裴樾。皇后自太子出事后,身心大为受挫,于两年前病故,现后宫庶务均由太子妃打理,这是裴樾第一次出远门,沿途对什么都很好奇,八岁的少年个子生得高瘦,性情倒是沉稳温和。
到了通州别苑,广阔的白玉丹樨下,站着一行人。站在最前的身着海棠红薄褙,带着一对南珠耳环的便是宁晏,另一人靠台阶里头站着,穿着一身银红长裙的则是淳安,她手边牵着两个孩子。
个高的小家伙,身形笔直,一双眼眸黑漆漆的如同葡萄似的,瞧见父亲打马而来,浑身绷着一股劲,兴奋地要跳起来,另一个模样生得白白净净,性子也文静,只静静望着马车,神色略带几分怯意。
燕少衡左手被淳安公主牵着,右手便要去够戚鸣玉,
“鸣鸣,瞧见没,打头骑马那位,便是我爹,我爹神明威武吧?等会儿,便要我爹带我们去狩猎,咱们捉个兔儿回来烤肉吃。”
衡哥儿下手没个轻重,一下便把鸣玉的手腕给抓红了。
淳安公主
看着那条红红的印子,只觉深深乏力,她只不过来通州七日,仿佛耗尽了一辈子的耐心与精力。
衡哥儿自小被放养,风里来雨里去,两岁后便把这附近的山头都跑了个遍,四岁的身量比旁人家五六岁的孩子还要高,相较之下,鸣哥儿却生得憨瘦一些。
这不打紧,打紧的是衡哥儿是个闯祸精,闯完祸便由鸣哥儿来背锅,鸣哥儿每每站在长辈跟前,乖巧温顺地颔首,“是我做的,与衡哥儿无关。”
到头来,好处让衡哥儿占了,鸣哥儿受了一身伤回来,脸上手指缝里全是泥,还笑嘻嘻地说好玩,淳安晓得他身子弱一些,不让他上山下船,鸣哥儿不听,非要闹着跟衡哥儿去玩耍,还跟衡哥儿睡一处,吃了亏挨了骂,乐此不疲。
淳安一颗心都被儿子揉碎了。
别看衡哥儿才四岁,颇有一些察言观色的本事,当着淳安的面,乖乖巧巧把小手递到她跟前让她牵着,背着淳安,怂恿着鸣哥儿一到出去疯。
儿子这德性,宁晏也很头疼。
孩儿在肚子里时格外沉得住气,她以为会像燕翎,结果不仅不像,犹如脱缰的野马,燕国公笑着说,衡哥儿脾性与已故的明阳长公主略有几分像,荣嬷嬷却在一旁悄悄嘀咕,
“小少爷怕是像了您,您两三岁时,爬树赖皮的事可没少干。”
宁晏扶额。
燕翎下来马,先看了一眼一月不见的妻子,二人眼神轻轻碰撞,霞光染在她面颊,她眼底的水色变得生动,当着众人的面,他也没说什么,只走过去将儿子单手给拧了起来,
又重了些。
衡哥儿仰慕高大的父亲,抱着燕翎狠狠啵了一口。
燕翎有些嫌弃,抬袖将他口水擦掉。
衡哥儿不服气,逮着另一面又亲了一口,“爹爹,儿子想您。”
燕翎:“”
想他是假,想他捎他去狩猎出船是真。
调皮好动,桀骜不驯,嘴甜爱糊弄人,这一身的毛病让燕翎嫌得够够的。
若不是那张脸,他真心怀疑衡哥儿被抱错了。
将太后一行迎了进去,衡哥儿拉着鸣哥儿来到裴樾跟前,他率先拽住了裴樾的袖口,又朝鸣哥儿使了个眼色,鸣哥儿也温吞地牵上裴樾的衣角,
二人不约而同道,“殿下哥哥,带我们出去玩吧,我们可闷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