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道漫长,似乎永无止尽,相隔十分远,墙上才会出现一盏油灯,勉强提供些微照明,且每隔一段距离,便会出现通往两侧的岔道,走着走着,四周的人也多了起来。
卫靖见到有些流浪汉随地倒卧在墙角,便也有样学样,找了个较为干净的角落坐下,将阿喜放在身旁——他和阿喜,都没力气继续赶路了。
他不停煽着扇子,只觉得四周霉味重得要令他窒息,但扇子本身就带着厚重霉味,越是煽风,反而更臭。
他取出干粮和凉茶,和阿喜分着吃。他边吃,边伸手摸着石墙木柱,上头有些字迹,大都是些无意义的涂鸦字句,字迹陈旧久远,当中也夹杂了些看得懂意思的句子,诸如“张某某、田某某,某年某月在此刻下爱的誓约……”或是“第四队李队长,率全队兄弟一十六人,死守不退,歼敌六十余人……”等。
吃完了干粮,卫靖靠着墙发愣,抚摸着墙上斑驳痕迹,天马行空地幻想,不知不觉打起了盹儿,轻轻拂着阿喜的背,在这地下街道度过了第一个晚上。
“今儿个是第二天,还是第三天呢?这地底街道不见天日,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也不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卫靖拉拉裤子,他刚在这地下街道一间空房中的角落解决了大小便,顺手用角落的沙土埋了。
漫长的发呆之余,他也会耐不住性子,起来活动一下,发现街道两旁的空屋,是久未有人居住的,里头更为破烂、闷臭得令他将要窒息,且伸手不见五指,他这才明白为何沿着长道上见著有些流浪汉宁愿窝在悬着细微灯火的墙角边,也不愿住在屋里。那些灯火少而珍贵,底下总有较多的流浪汉盘据,谁也别想悄悄地将灯火偷去空屋独占。
他回到阿喜身边,阿喜经过了这两天还是三天的歇息,断腿处慢慢复原,至少已经能够以三只腿,一跛一跛地四处嗅闻。
卫靖瞧瞧包袱,干粮和凉茶都已经吃尽,自己和阿喜都饿得极了,此时他在这地下街道待了两三天,已经不那样害怕,反倒起了些好奇。便领着阿喜开始往深处走。
这一走,又走了许久,令他感到惊讶的是,漫长的通道两旁,人潮渐渐多了,也慢慢可见到些做着生意的商家,卖着牛肉馅饼、猪肉包子之类的食物。这儿街道的两侧的房间,多半有人居住,不像前头那区域的无主空屋。
卫靖饿得昏头,也顾不得那些馅饼、包子,是否如上头那苍老小贩的茶水一般臭,大步走去一间卖馅饼的店家,也不管那小店陈旧昏黄、四周肮脏油腻,掏出钱来买下几个牛肉馅饼,大口吃了起来。
“唔?”卫靖有些讶异,这馅饼虽然称不上美味,却没想像中的难以下咽,卫靖大口嚼着,一下子吃去好几个馅饼,还喂了阿喜两块,又和老板要了两碗水,和阿喜一人一碗,咕噜噜喝着。
吃饱喝足,卫靖抹抹嘴巴,觉得精神好了些,便继续往前走去。接下来两三条街更加热闹,流动的人潮更多,偶尔也可见到些小孩子四处游玩。
卫靖好奇逛着,只见两侧的店家千奇百怪,有卖着蛇汤蛇羹的店家;有卖着奇怪玩物的店家;也有些药铺,瓶瓶罐罐满是些奇异毒虫,光是蜈蚣便有好几柜。
卫靖吐了吐舌,心想这些蜈蚣,可能大都是从这四通八达的地下街各个角落抓来的吧。
卫靖注意到某些靠得近的店家甚至是民居,门外会悬着同一颜色或是图案的旗帜,表示他们归属于同一势力范围。
另一个令他觉得奇怪的现象,是家家户户不论势力范围,门里门外大都摆放了两三盆奇怪小草,他注意到整个地下街道的古怪味道,有一部分便是来自这一盆盆的奇怪小草, 混合著整片地下海来积年累月的陈旧霉味。
前头一家店,装潢得倒挺华丽,虽然比不上地上市中心里热闹商家那样富丽,但在这老旧的地下城中,却也显得格外亮眼,至少那酒红漆木门外头那几盏夜明珠灯,便十分闪亮迷人。
店家的门口挂了面米色麻布旗子,上头的图案是两柄弯刀交叉。
几个挂着鼻涕的小孩聚在店外闲聊交谈,卫靖也凑了上去,店里头大都是卖些人偶娃娃,店里头的胖老板笑眯眯地坐在竹椅上,挥着扇子煽风。
令他感到好奇的是,店门口那两座木造小箱,像是精心设计的机关一般,上头摆着小招牌,一块写着“神兵”,一块写着“百畜”。
卫靖怔了怔,这才想起以往在小原村,曾经听过上过大城市的孩子说,这是大城市中最新的玩物,一座大箱子中藏着许多小罐子,孩子们投下铜币,便会掉落出小罐子,罐子里头装的都是些童玩饰品。
卫靖当时听得着迷,一心想见识这神妙的贩卖器具,又想瞧瞧罐子里头装着的漂亮玩物。
卫靖取出钱袋,数了数钱,这趟行程至今,父亲给他的旅费和自己的零用钱已所剩无几,剩下来几张大面额钞票,是要用来购买铸剑材料用的工钱。
卫靖摸着最后几枚铜板,捏着一枚投进那上头写着“神兵”的罐子机上头的小孔中,只听得喀啦几声机关转动声,木箱子下头果然滚出了个罐子,卫靖赶紧蹲下拿了,罐子只有半个手掌大,打开来一看,里头是柄雕工精美的木制月牙铲。
“哇!”卫靖高兴得合不拢嘴,拿在手上瞧了半晌,心想他在家里和父亲极少铸造刀剑以外的其他兵刃,街坊们耕作用的铁锄铲子倒是修理过不少,此时见了这柄月牙铲,不免盘算着这铲刃要如何铸造,长柄要用什么材质,柄尾是装个纯钢尖头好还是装个黄铜钝头好。
卫靖又投了枚铜币,这次落下的是双短戟,卫靖不免又把玩了好一会儿,他跟着又将一枚铜币投入一旁写着“百畜”的罐子机,掉落出来的是只木雕小狗,长得竟和阿喜有些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