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容色姝丽的女子抱着阮琴走来,蹲在时聆面前,不点而红的嘴唇微张,似是在于她交谈。
时聆垂着脸看不清神色,她在原地默了片刻,而后指尖亮起微光,轻轻点在女孩额间。
辞林只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没认出这是何种法术,他凝视着其中的画面,蹙了下眉道:“这是……”
“换命之术。”宋云深单手背在身后,表情变得凝重,“世间众生皆有着各自的命数,如今她擅改天命,可知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辞林下意识开口辩驳:“她虽行事任性,但并非不知轻重,想来其中必有隐情。”
宋云深摇着头道:“可她换命是真,扰乱世道也是真,就算有无数理由,也不该如此行事。”
透过天庭的大门,依稀可见殿外天色昏沉,还伴有轰隆的雷鸣声,宋云深收回视线,淡声道:“眼下天雷已降,正朝着她的方向追去,这般情况,就算是你我合力也护不住她。”
天雷掌罚,自主而生,不由天界神仙执掌,根据受罚之人身份不同,落下的天雷道数也不尽相同,在天雷降完之前,任何人不得打断。
就连天君也不例外。
宋云深挥手拂过棋面,画面便如云烟般消散,佛昙舒展着洁白的花瓣,又顺势飞回到他手中。
朝着辞林的方向望去,便见他双眉紧蹙,脸上是掩不住的担忧,他敛眸似是陷入了沉思。
宋云深抚弄着昙花的花瓣,语气淡定:“我劝你别想着替她受罚,那天雷又不是傻的,哪能轻易被你糊弄过去?”
“要我来说,这天雷于她而言,或许是个契机。”宋云深眸色微沉,出声解释道,“我瞧她身上的佛骨一直是若隐若现,虽有隐隐佛光,但并未显形,说不定受了这一遭,能使她佛骨初成。”
辞林思索着他的话,悬着的心还是放不下:“可那毕竟是你推测,若是这雷落下去,非但没助她修成佛骨,反而将她佛骨劈碎,那该如何是好?”
“成与灭,皆在一念之间。”
宋云深扬手,那朵昙花便轻飘飘落下,停在辞林面前,顺带着低沉的话音从上方传来:“还记得吗?佛前有花,名优昙华,千年而生,弹指即谢。”
面前的昙花缓慢转动着,过了盛开的时辰,伸展的花瓣开始逐片掉落,辞林抬手接过,盯着花瓣若有所思。
宋云深接着道:“是历经千年终得绽放,还是只得刹那芳华如过眼云烟,都在她一念之间。”
“嗯。”
辞林随口应了一声,施然转身朝殿外走去,凋零的昙花就跟在身后,他忽而停下脚步:“我竟不知,你在佛文上也有如此造诣。”
宋云深身形微顿,继而坦然一笑,意有所指道:“略有所知罢了,倒是时聆悟性极高,连我都难及一二呢。”
甚少从他口中听到这种话,辞林略微侧身:“能让天君出言称赞,属实不易。”
想起时聆昔日所言,宋云深唇角微勾,眼中浮现出微弱笑意:“她心大着呢,还扬言要我把天君之位传给她,你说,我要不要依了她?”
他神色如常,辞林也看不出他是否生气,只能低声道:“戏言而已,陛下又何必放在心上?”
宋云深不置可否,只是叮嘱道:“对了,雷罚过后,就让她离开魍离山去外面看看吧。”
“欲成神佛,必先成人,她虽一心向善,但身上的‘人’气太淡,也就难以理会百姓所求为何。”
辞林又应了一声,接着便转身离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后,宋云深敛去面上的笑意,手边倏然出现一朵佛昙,舒展着洁白的花瓣,俨然是盛开的模样。
他轻碰了下昙花的花蕊,垂下眼呢喃自语:“你说,她会选哪个呢?”
佛昙抖动着花瓣,似是在无声回应。
…
魍离山上乌云密布,轰鸣的雷声响彻云霄,弯曲的雷电撕开黑暗,直直地阵中的女子劈去。
电闪雷鸣间,时聆提剑硬生生抗下这一击,她被逼得倒退几步,步伐有些踉跄,她不得不将剑撑在地上,才能勉强站稳。
无论是神仙妖魔,只要犯了错,都会受到天雷的惩罚,她逆天改命,干扰人间世道,天雷自然不会放过她。
可是,她心有不甘。
施家不过寻常人家,根本无法炼出如此邪术,这背后分明是邪祟作恶,若这世道本就是乱的,她的所为,又何错之有?
长剑划过,挡下一道又一道天雷,强劲的力量顺着剑身传来,震得她虎口发麻。
握着剑的手一松,头顶的天雷趁机落下,狠狠劈在时聆身上,长裙瞬间被撕开一道口子,边缘处烧得焦黑。
时聆痛得闷哼,脸色开始发白,右手微微颤抖,险些握不住长剑,但她还是忍着痛嗤笑一声:“我说,你有这功夫来劈我,还不如找到那作恶的妖物,竟敢教凡人如此邪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