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此时正是兴奋之时,扑到莒姬身上便道:“母亲。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莒姬今日费心筹谋,正是劳累疲倦之时,闻言心不在焉地道:“什么事……”
芈月不忙说话,先问道:“母亲去西园了,方才那个人是谁?”
莒姬点了点头道:“你方才也去了,看到了?”
芈月点头道:“是啊,见母亲与她相谈甚欢。想是新王宠姬?”
莒姬笑而不语道:“你小儿家休管,叫傅姆带你去织绩去。”
织绩桑麻,乃是当时对女子的要求,《诗。大雅。瞻卬》有云:“妇无公事,休其蚕织。”,即“妇人无与外政,虽王后犹以蚕织为事。”放到贵族女子的教养上,礼乐诗歌固然是不可少的,但纺织裁衣,亦是必要的课程。史上亦曾有贤德的后妃,在战事吃紧的时候,为前线战士亲制军衣。
虽然就芈月这个年纪身份,要做到织绩桑麻,自是不可能的事,不过是让小姑娘看看纺车的模样,摇摇纺车作个样子;或者是比出丝线来,知道一些质感,学一些颜色辨识。莒姬说这样的话,不过是把这个好奇心过盛的小姑娘打发走而已。
可是芈月却很想告诉她,自己今天遇上了什么,如何和黄歇又相遇了,如何让屈原重新收了她为弟子,甚至是她自己对这个事件的想法和企图。
芈月张口道:“母亲,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莒姬的心却还沉浸在刚才的会面中,敷衍地道:“好好好,今日我有些疲累了,有事情明日再说吧。”
芈月急着道:“我今日见到黄歇了……”
莒姬漫不经心地道:“黄歇是谁?”
女葵忙道:“便是上次进宫来的那个小儿……”
莒姬听说不过是个孩子,便漫不经心地挥手道:“哦,你想找人玩耍,待过些时候再说吧。这段时间还是要安静些,休要生事。”
芈月顿足道:“母亲,我见到屈子了,屈子要收我为弟子!”
莒姬叹息道:“收你有什么用,等你弟弟长大些,倒要寻个好夫子!”
芈月急了道:“不是,屈子收我收徒,便能……”
话音未完,却见走廊上蹬蹬的声音传来,莒姬精神一振,摆摆手阻止芈月的话,扭头对外笑道:“是戎吗?”
原来傅姆知莒姬回来,连忙把睡醒的芈戎打扮停当了,抱去见莒姬。
莒姬见了儿子来,顿时眉开眼笑,虽然已经是很疲倦了,但仍抱起芈戎打起精神来哄了一会儿,如此一来,更是无心听芈月的话了。
对于芈月来说这是极为重要也是极为验证自己能力的事,她满心期待地要与莒姬分享,但眼见莒姬却似乎精神都在芈戎身上,根本无心听她说话,心里一时不痛快起来,素性将扑上来将芈戎按在席上一通乱揉,将他头上的小辫也弄乱了。脸也被捏了好几下。
芈戎哇的一声哭了,莒姬手忙脚乱地哄着。埋怨道:“你快出去,不做好事。净是捣乱。”
芈月作了鬼脸,砰砰砰地跑了出去。
莒姬见芈月跑走,抱着芈戎半天哄好了,让傅姆带了他下去,莒姬这才倚在隐囊上,看着窗外的竹林绿荫,露出了快意的微笑。
她今天在西园见的,正是新王的宠妃郑袖。
她当年身为宠妃,虽然自知无子。没有争位的可能,但肯定会成为王后的眼中钉,必得为将来早作筹谋。她早就有意无意地对一些容颜娇美、聪明伶俐且有着一些野心的小宫女施以恩惠,或者帮助如她这般国破家亡、被楚威王赐给左右亲贵的旧族献女,铺以道路。
如今,撒下的种子果然发芽,为她获得回报了。
当年的献女郑袖,不过是个凄惶无助的小姑娘,她不过是送了几件华服首饰。又指点她走到了当时的太子槐身边。如今她果然已经成为新王的宠妃,甚至有了可以隐隐与新王后南氏分庭抗礼的架式。
自然,她也不指望当年的一点小小恩惠,能够让今天的新王宠妃能够继续给予多大的还报。那不过是先结下的香火人情罢了。她真正的杀手锏,是让如今的郑袖夫人,依然有倚仗她的地方存在。
从太子宠姬到新王宠妃。郑袖面临的同样是新奇和惶然。在太子宫,她可以倚着太子的宠爱。让太子妇南氏对她无可奈何。但是当南氏成为南后的时候,便具着有一国之母的超然地位。她可以执掌王宫、执掌内庭,有无数内侍宫娥为助,要找机会对付一个妃子,那就不是太子的偏爱可以护住。
所以,郑袖必须要急迫地寻找新的保护自己的手段。而此时,曾经身为前王宠妃的莒姬,在宫中曾经有过的人脉和影响力,却是正好是郑袖所需要的。
楚威后成了母后,莒姬曾经倚重过的人脉旧属,必然会受到打压,他们也急切地想要有一个新的主子可以投靠,更需要有人为他们推荐、保住他们曾经身份地位,而不至于一朝沦落被过去的敌手打压报复。
莒姬,就成为旧宫人和新宠妃的一座桥梁。
郑袖不止需要得到莒姬的势力,更需要她这个前王宠妃在多年宫闱生活中的智慧和处理事务的应变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