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熟悉优美的旋律从她指尖流淌而出,她又伴着乐曲轻缓地吟诵出一首似乎是应曲而作的绝佳诗词。
曲调时而柔和如流水,时而又变得高昂激烈。眼前似乎呈现出一副春江月夜的壮阔景色,幽美恬静,让他不禁又想起那晚河上泛舟的凌波月色。那时他与她初定情衷,热恋正浓,软语呢喃如温香暖玉,纵是先知如她,陷在情中又怎会曾留心到之后会遭遇这样的局面?
然而江月有恨,流水无情,曲调词句间透出浓浓的相思离情,惹人唏嘘。灯火辉煌的大殿中,她却仿佛就是那个伫立楼台的女子,在迷离的月光中静静等待。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曲毕词终,她在众人惊叹震撼的目光中优雅起身,似乎又向祁慕萧的方向看了一眼,终于还是慢慢搭上婢女的手,准备转身离去。
祁慕萧细细咀嚼着诗句,忽然身子一震。相思……她是看到他了吗,这首诗,是不是在对着他念……
她的身影似乎又要离自己远去,祁慕萧按捺不住,向前迈出一步,几乎就要脱口喊出心中日夜呼唤了无数次的名字——
“啊!……祁公子?”
身边传来一个陌生的惊呼声,祁慕萧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情急中不留神踩到了别人的脚。他一下子清醒过来,急忙道歉, 再回头时那个妙曼身影已经走到了皇帝宝座前,距离遥远几乎高不可攀,他顿时觉得心里酸涩而无奈。
她现在已是扈国的王妃,而自己不过是一介平民,高低贵贱分明,众目睽睽之下,他凭什么叫住她?
再重逢(三)
词终曲停,我收回手。大殿里静寂无声,我看到附近的人脸上或震撼或赞叹的表情,心里十分满意。我对自己的琴技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才临时拉了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来助阵,看样子效果很是不错。
缓缓站起身,候在一旁的麝烟立刻过来扶住我。我朝祁慕萧的方向望去,他还是站在那里,白色身影一动不动。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却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滚烫得仿佛要把我的面纱烧掉。
祁慕萧,这曲是为你而奏,这词是为你而念,我对你的思念,你能听得到吗?我们之间不过是短短的距离,我多想回到你的身边,被你抱在怀里看你眼中温柔宠溺的神色。可我却不能,只能隔着人群看你,假装陌路……
眼前又朦胧起来,我深呼吸猛眨眼睛,转过身将祁慕萧的凝视隔在身后,向座位上走去。再不离开,我怕自己会克制不住。
“臣妾献丑了。”
我向尉迟桓屈膝行礼,想尽量压住声音中的呜咽,可还是被尉迟桓听了出来,他伸手要扶我,语气疑惑又亲切——
“弟妹为何语气哽咽?”
我深呼吸几次,声音终于恢复正常:“臣妾只是刚才想起故乡故人,一时有些伤怀,还请皇上恕罪。”
“呵呵,弟妹思念家乡亲人,何罪之有?况且,”尉迟桓面带和煦笑容,把我扶起来,“若非如此,我们又怎能听到如此绝妙的诗句?”
“皇上过奖了。”我回答得有些心虚。
“王妃才华横溢,让人赞叹不已。方才是小妹无礼唐突,还望王妃不要见怪。”季远雷站起来道歉,语气温和诚恳。
和菁缘的高傲凌厉不同,季远雷给人的感觉是一派和气,儒雅亲善。他是启国皇后之子,与菁缘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感情算不上好,这次一同前来也只是听从他们皇帝老爸的命令而已。
还是这个大皇子给人的感觉好一些……我在心里暗暗比较了一下,作出判断,随后屈膝行了一礼答道:“大皇子何出此言,想来菁缘公主只是性子率直,大皇子也不无需责怪她,而且这次宴会尽邀各国宾客,要的就是大家尽兴,毋须过多讲究礼法。”
这时底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臣走出来,朝尉迟桓行了一礼,声音洪亮:“此诗气势恢宏,无论意境还是用字都优美动人,王妃年纪轻轻便可做出这样的诗句,老臣实在佩服得五体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