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县中,有一鸳鸯楼,是县城里唯二的烟花巷柳之地,开在县城之东,除了为县中贵人们提供特殊服务之外,亦有佳肴美酒,说书人常去那里说书,一些自诩才子的读书人也会去那里吟诗作对。
哪怕嘴里吐出的狗屁不是,但只要抬手挥挥碎银或是几串铜钱,便能引得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们莺笑阵阵,拍手叫好。
除去这些外,鸳鸯楼还有一处特别。
——此地有一名琴师。
这世界通晓音律之人不算罕见,只是苦海县地处齐国南部边陲,这里土质贫瘠,路况也不太好,再者通往富饶城镇之路要绕过许多山头,常有流民悍匪盘踞,劫掠路人,所以除了商队外,几乎没有人会来这里。
如此,那名琴师便显得弥足珍贵,为这浩荡王恩难以眷顾之地增添了一份独特的享受。
而司小红,便是那名琴师。
她幼时父母因大旱而亡,快要饿死街头的时候,被鸳鸯楼的楼主宋尘楠带回去抚养,本来只是留在后院烧柴做饭,可宋尘楠后来无意中发现司小红似乎天生通音律,又见她可怜勤劳,便自费买了一把劣质的古琴与她作礼。
此后,司小红每每干完了活,便时常把玩古琴,虽无明师,却自已摸索出了门道,不过三五年光阴,便成了这荒野郊县的唯一一名琴师。
她今年恰好十六,与闻潮生相识则是一场意外。
两月前,县令刘金时五十大寿,西城紫兰坊与东城鸳鸯楼皆要为刘金时祝寿,这个在刘金时面前表现的机会,谁也不想放过,极有可能影响未来财运,两方为此都是紧张筹备,头疼不已。
司小红何曾见过这等场面,想要创出一首新曲,却在巨大的压力下心烦意乱,越练越急。
压力催得她整夜无法入眠,可她是县城中唯一一名琴师,除她之外,苦海县无人再通音律,她心中苦闷焦躁无法与旁人诉听,只能在一个艳阳天里,独自抱着古琴来到了县城南边的郊外,欲借山水来让自已静心沉气。
便在那时,她遇到了砍柴的闻潮生。
闻潮生通音律吗?
不通。
可闻潮生穿越之前,耳濡目染,听过了太多乐曲,悲伤的,欢快的,激情的,安静的……
那些曲子,统统印刻在了他的脑海。
得知了司小红的烦恼之后,他便根据司小红的叙述,将一些欢快轻扬的调子哼给了司小红,后者熟悉后,再用古琴编改。
后来,这首曲子成功帮助司小红与鸳鸯楼平稳度过了刘金时的寿宴,也让司小红在寿宴上狠狠风光了一把。
如今这碗红烧肉踏雪而来,是司小红为了答谢两月前他教给她的曲子。
望着少女那紧张的模样,闻潮生打开食篮,里面的红烧肉早已冷硬。
但这不是问题,只需要放在锅里蒸一下就好。
蒸肉时,闻潮生对少女问道:
“县城里的人都在放烟花吗?”
司小红点头:
“嗯,今天过年,鸳鸯楼打烊了,县城里的贵人们请人做了很多烟花,围在莲藕池,县太爷也到了,热闹得很!”
“火一点,天上的黑就炸成了无数星星!”
言罢,她望着出神的闻潮生,提议道:
“外面风雪大,而且正值过年,那些衙役早逃班了,潮生哥如果想看,咱们待会儿可以溜进去看看,没人会发现我们的。”
她知道闻潮生的部分情况,县内街头时而有些关于他的流言,上次在县外讨论曲子时,闻潮生也跟她聊过一点。
但闻潮生没有回应司小红,而是问道:
“小红,要不要再吃点?”
司小红摆了摆手:
“不了潮生哥,我今夜吃的可饱了。”
她说着,看向锅里煮着的那几只蛙,有些好奇地凑向前闻了闻,小巧的鼻子微皱,‘咦’了一声:
“……上次听鸳鸯楼里的姐姐说,那些埋在泥坑里的青蛙味道还不错,没想到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