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步冲出酒店,看见救护车扬长而去,围观的群众见没戏可看,慢慢的散了开去。
一辆车停在我面前,彪子打开车窗探出头来,“太太,快上车,我送你去医院!”
我拉开车门刚坐稳,彪子便发动了车子,风驰电掣的往前开去,一路不知闯了几个红灯,我两只手放在大腿上,互相掐着虎口,指甲上镶着的碎钻硌进肉里,渗出血珠,我却不觉得疼。
彪子不经意低头看见我满手是血,问我是不是受伤了,我这才低下头,看着手上的鲜血,突然之间所有的感觉慢慢将我侵蚀。
那种痛是丝丝缕缕的,它们悄悄的自心脏滋生,然后顺着我的每一根血管开始流向身体四处。
从头顶到脚底,从眼睛到肚脐。我突然忍不住颤抖起来,我拼命拍打着车窗让彪子停车,打开车窗的那一瞬间我把头伸出去,“哇”的一声呕吐起来。
彪子拧开了瓶矿泉水递给我,我猛喝了两口,感觉到胸口的积郁被冰冷的液体冲击得冻成了冰坨,我哆嗦着把瓶子扔在窗外,然后关上车窗,蜷缩成一团,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彪子问着我时的声音都在颤抖,“太……太太,你没事吧?您的脸色好青,好像是生病了!”
我缓缓的摇头,觉得从里到外无比的疲惫,“我没事,惊龙有没有给你打电话说在哪家医院?灵儿怎么样了?”
“市立医院的救护车,韩少执意让他们把灵儿小姐送到儿童医院了……”
顿了一顿,他接着说道:“太太,您这次做得很好。把灵儿小姐救了下来……这回左茜柔就算不被追究法律责任,在精神病院也要被关到老死了,哎,家里总算是太平了!”
我摇头苦笑,突然睁开眼睛瞪着彪子,“你知不知道我和韩惊龙的结婚证是假的?根本就没有在民政局备过案?”
“啊?”彪子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假装。那么就是说,韩惊龙连他也隐瞒了?
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当初不给我承诺,我便也能够安安心心的守候在他身边,等到孩子生下来,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
可是他那时是那样的信誓旦旦!他给我画了一个饼,在我以为我吃到嘴里的时候,它突然变成了空气!
“这……这不可能吧!韩少为什么要这么做?太太,是谁跟你说的?左茜柔吗?”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又闭上了眼睛。
“太太!左茜柔是在挑拨你们的关系!她从前不是也这样做过嘛!她就是为了不想让你好过才这么说的,我觉得她的话你不能相信呀!”彪子劝道。
当下我的思绪一片混乱,接踵而来的一切让我没有力气思考,我只是虚弱的笑了笑,然后无力的说:“也许吧!我现在也不求什么了,只要灵儿平安,一切都好说。”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我飞奔进去,王队长手下的一名便衣站在接待处,看见我便迎了过来。
“我女儿呢!她在哪儿?”我焦急的问。
“在三楼做手术呢!韩太太,您先别着急……”他跟着冲进电梯的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电梯门打开,我看见手术室的灯灭了,韩惊龙垂着头坐在对面的长椅上,手上的鲜血已经干涸。
“太太!我对不住您!一切都是我不好,我没有看好灵儿小姐,您打我骂我吧!”保姆突然扑了上来,抱住我的腿跪在地上哭嚎着。
我吓了一跳,惊慌无措的看向韩惊龙,他听到我来了,身子动了动,却没有抬头看我。
“你这是做什么!你别这样,你也不想的……灵儿呢?我的灵儿呢?手术做完了嘛?怎么灯都不亮了?”我推开保姆,喃喃的说着话,一边往手术室走去。
玻璃门突然被推开,一辆担架床慢慢的推了出来,白色被单下覆盖着一具小小的身体,一动不动。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我慢慢的后退着,两只手在身前乱摇,我自言自语的小声说着,“这是怎么回事儿呀?被单下面是什么?我的灵儿呢?我的女儿呢?我的孩子……灵儿,灵儿,你在哪里呀?惊龙,韩惊龙,你把我的女儿抱到哪去了?你快还给我,快还给我!”
韩惊龙抬起头,猩红的眼底里全是绝望和冰冷,他就那样默默坐在那里看着我。
看着我从平静到歇斯底里的发疯大叫,看到保姆和冲出电梯的彪子抓住我我不停的挣扎着哭嚎着,我大叫着不要不要,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抱我的女儿,我要看我的女儿!
我撕心裂肺的哭着,直到医生和护士赶过来给我注射了一针镇静剂。然后我便慢慢的合上了眼睛,我的世界安静了,周遭再也没有一点声息。
这样的感觉如此真实,我全身心都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快乐。
我身穿白裙散着长发,坐在碧蓝大海的黄金沙滩边上,跟我的女儿一块堆沙子玩。
灵儿什么时候长得这么大了呢?她穿着跟我一样的白裙,齐肩的黑发,眉目如画,既有韩惊龙的阳光俊朗,又有我的婉约柔美,我的灵儿长大了,一定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少女吧。
她的小手在沙粒间穿梭,一会儿掬一捧海水将它们浇湿,然后码成一个个的形状。
她咯咯笑着叫我看,说这是小狗那是小猫,还有还有,这个是爸爸……
那分明是一头小猪的样子,她居然说那是爸爸,我哈哈笑了起来,一抬头看见海岸线上浮起一层黑雾。
我突然全身冰冷,站起身拉着灵儿的手想要带着她逃走,可是我的手却穿过她的身体,什么都没有抓到。
灵儿渐渐变得透明而稀薄,她依旧坐在那里玩耍着,她抬起头对着我笑,她跟我说:“妈妈,你忘记了吗?我早就死了呀,我是鬼呀!哈哈哈……”
我害怕的尖叫起来,我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绝望和悔恨的泪水横流,我的心口疼得要死,明知道这是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