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芙什么也没说,甚至没和琴昭打招呼,她如梦游般快步离开亭子,她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逃离那个外表温暖,实则冷到骨子里的男人。
许是客人都集中在亭子里作诗,园子里的人很稀少,杨芙独自沿着蜿蜒的池子往前走。
正值秋日,水边也依稀有几分冷意,风吹过杨芙的裙摆,她只觉自己周遭寒气凛凛,似乎再次回到那个滴水成冰的上元夜。
灼灼的宫灯,盛放的烟火,自己的丈夫含着笑,气定神闲布置着她的死亡。
杨芙如同被抽去了全身力气,她半蹲在池边的柳树旁,任凭华丽的裙摆铺陈在地上。
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精致的流金堆花裙上,泪痕渐渐晕染。
杨芙嫩白的小手抚上那抹潮湿,忽然很是心疼,这件裙子……是那冷清又温柔的男人送给自己的衣裳。
乍看上去冷漠到万丈春光也温暖不了的男人,用心的编造出理由,只为了名正言顺的送自己几件裙子。
自己怎么能为不值一提的人流泪,哭花了他送的衣裳呢?
那就太对不起他,也太配不上他……的衣裳了。
杨芙不再掉眼泪,擦擦脸颊抬起水眸,却恰好看到湖对面的一对璧人。
秋风微拂,黄叶灿灿,娇小柔媚的女子缓缓走来,弱不禁风的裙摆偶然扫到几片落下的枯叶,她身畔的男子见状,用靴尖踢走前路的几片叶子,小心翼翼为她开辟道路。
并肩而行的,是江砚和楚莞。
风把他们的对话一点点吹送进杨芙的耳朵。
许是楚莞之前说了些什么,只听江砚叹道:“原来是怀王帮忙才让姑娘进了这园子。”
“我也不是非要来,还不是为了陪想来的夭夭,她毕竟……是我的朋友。”
楚莞嘤嘤哭泣,全然忘记自己当初是怎么撒娇央求让原本想陪家人去寺庙的魏夭夭来园子的事儿。
江砚温润的声音含有一丝怒意:“进园子又不是什么大事,都是一家人,为何不带你一起来?国公府的姑娘这般做未免……”
江砚摇摇头,他素来也听说过官宦之家闺中女孩的争斗心计,只是没想到京城一二等的勋贵世家也这般行事,但他毕竟不好说闺中女孩的坏话,因此不再说下去。
未免什么?杨芙勾起唇角,忍不住猜下去。
未免欠妥?还是未免恶毒?
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话,但是她压根不在意,最好就让江砚从此认定自己是个有坏心思的歹毒女人,免得这一世再来主动招惹自己。
就让江砚和他心目中最乖巧善良的楚莞厮守一生吧。
杨芙忽然想到,上一世,楚莞进入侯府后和江砚甚是恩爱,在自己黯然神伤时,楚莞曾美目流转,轻声笑道:“姐姐,你是不是始终有些不服气,明明你才是和阿砚上元夜初见的人,怎么会被我后来居上?其实啊,他眼里最先看到的人一直都不是你,我和他在楚宁郡主的庆园宴上便碰过面,阿砚对我……一直是情根深种,真是不巧,说起来,你才是那个后来的人吧。”
楚莞流波荡漾的杏眸里满是讥讽和嘲笑,但杨芙自然不信他们那么早就相爱,只当楚莞故意说玩笑话气自己,并未放到心上。
今天才知,那些话并不是哄她的。
兜兜转转又来一世,这一世的楚莞没有怀王的妹妹的名头,只是个无依无靠的表姑娘,可即便是表姑娘,江砚还是这般轻易地对她动了心。
他们可真是天生一对,干脆明日成婚好了。
杨芙心里没有丝毫痛苦,甚至没有一丝失落。
想起顾怀璋的眨眼工夫,她的心已被温暖填补得满满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