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子哦的一声,有些尴尬又有些失望地走了。
“欢迎您下次光临。”云芳看着四眼妹弯着腰送客,她也赶紧弯了下去。
“你们新来的什么都不懂,以后要跟这边的老手多学着点,要不这只这么好煮的鸭子都得让你给煮飞了。”四眼妹定定地看着云芳说。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云芳。”
“我叫郭霞,叫我霞姐就好。”
“好的,霞姐。那以后请霞姐多多指教。”
“多多指教不敢,不过你们新人还真有很多东西得好好学。”
说完,霞姐就从云芳站的柜台里出去了,到前边一个柜台帮忙去了。
云芳从心里默默感激这个四只眼睛的霞姐,至少今天她帮忙开了张。
接下去的一整天,云芳就不再像个僵尸一样站在柜台里,她突然对这些一点也不认识的玉器开始感兴趣了。她按照商品上的价签,开始一个个记忆。
“你!柜台里的这个!没错,说的就是你!你是今天新来的是吗?没干过销售是吗?不知道站柜台要抬头挺胸的啊?你丫这么低着头盯着柜台看什么?能让你看出钱来是吗今儿个是第一天出来混是吗?拜托你,上班的时候把脑子一起带来行吗?”云芳像只受惊的小鹿,望着眼前这个挺着个大肚子狠狠教训她的短发女人。
不知道为什么,云芳满肚子委屈,可她就是不流泪。
“你看看,整个柜台那么脏也不知道擦擦,你还知道拉完屎要擦屁股呢,这卖完货就不要擦桌子了是吗?这都是些什么人啊!真是!真不知道你家是狗窝还是猪窝啊!你给我听着,想当大小姐呢,回你家当去,今天来这上班不是让你来享福来着,谁他妈想当公主的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犊子!”这个孕妇声音一声比一声大,情绪高涨的跟要干革命似的。不过那些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带着满满有不可反驳的威严。
旁边几个柜台的售货员一听见,立马端起脸盆拿着抹布快步朝卫生间走去。云芳见大家默不作声,便也转身到柜台里寻抹布,准备干活。
“你等等!你这柜台就你一人看,你这是打算上哪儿去啊?怎么着,我这一说卫生的事儿你就屁颠屁颠跟着做,你也不看看人家那柜台上站着几个人,你这儿几个人?难道我让他们□□你也要赶着去是吗?麻烦你带点脑子来,这是工作,不是托儿所!什么事情都要我亲自来教你是吗我盯了你一个下午了,你整个脸臭的跟粪坑一样,怎么着,是有人招你惹你了?不愿意干立马给我走人!瞧见没有,大门口在那个呢!”
说着,眼前这个孕妇突然大口喘了会儿气,她轻轻拍了拍胸口接着说:“销售靠的就是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和一张能笑出蜜来的脸蛋儿,你要是连笑都不会,还不如早早卷铺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这个女人喝了口水,接着说:“别以为你是经理介绍来的人,你就可以在这里甩脸子,你这是甩给谁看啊!不就是个大学生吗?你就比别人高贵是吗?你连擦个桌子都不会就敢在我这儿摆什么大学生的臭架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有点能力的能混成你这样的?还用得着跟这些小学文凭的人抢饭吃,说出去我都替你觉得丢人!怎么了,我说你两句还不成了是吗?哎呦,有这能耐在这儿红眼圈,不如好好思考一下,你一个堂堂大学生为什么会沦落到如此失败的境地?想想我真是替你爸妈觉得丢人!”
云芳默默听着这一些,她的眼圈是发红了,但她极力掩饰自己即将要爆发的情绪。若是换了别的地方,她早就让眼前这个为所欲为的女人把她刚刚那些话生生给她吞回去。可是今天是云芳第一天上班,她不想让肖华担心,也不能让他担心,因为她已经不再相信他会为她说些什么。
是啊,要想做好一个合格的销售员,就只能自己下狠功夫。这个女人说的也不无道理,可她这样公报私仇的方式却让云芳深深的瞧不起。不就是中午阿威送云芳进来的时候,当着云芳的面说了她几句,这会儿能抓着一个把柄,她能不赶紧过来出出气。
后来她知道这个女人姓卓,单名一个欢字,大家就都叫她卓姐。华联商场这四个珠宝店全部是肖梅的,而这个卓姐就是她聘来的店长,这个卓姐已经在他们店里干了四年了。
肖梅每一批的员工都是这个卓姐负责招聘的,能在这里留下工作的人,都是能吃的了卓姐这般无情又无理奚落的人。
“哎,没事儿,卓姐那个人就是这样,她现在怀孕了,脾气是差了点,让她骂几回,以后就习惯了。”傍晚的时候,霞姐过来替云芳的时候,轻声地告诉她。
云芳没有去吃晚饭,现在她什么也吃不下。她一个人躲到商场四楼的卫生间里掩面而哭。她委屈,她无助,她内心的悲愤无人可诉。这种被人轻视被人嘲讽的感觉,跟两年前自己到姑婆家的酒店去打暑假工的时候一模一样,她不必去解释,很多事情一旦解释了,只会更给自己带来更多不必要的伤害。
她不断地用冷水泼面,她想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的脑子迅速冷却。她知道,刚刚那些刻毒的言语已经像烙印一样,深深烙在她的意识里。
两年前,父母对云芳被酒店里的主管欺辱的事情,他们选择相信了那个主管,还当众打了她一巴掌。如今,她也不会把这些事情第一时间告诉任何人,她的人生处处充满了怀疑,从来没有人相信过她,她也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是的,云芳清醒地记得自己来北京的目的,她就是想出人头地!她就是有这样的野心!从小和云芳同岁的表姐嫌弃她穿的寒酸,不让她坐在他们家的沙发上,舅舅舅妈嫌弃云芳的父亲没本事,自然也看不起父亲的这些小崽子。每次到舅舅家去拜年,父亲多次当着这些长辈的面儿,狠狠打掉云芳手里抓着的那颗糖。
“让你吃!我让你吃!你个贪吃鬼转世的没用的东西!”父亲曾经多次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痛骂她,让她从小就没有自信,对别人说话的语气总是特别敏感。
“没用的东西!”这句话是父亲从小就给她贴的标签。云芳曾经多年背负这个的沉重的标签,至今她也没能甩掉。她知道,这一切的不公平,都是钱在作祟。舅舅们能挣钱,家里孩子又少,而云芳家孩子多,父母只是普普通通的农民,他们赚钱的能力和途径都是有限的。舅舅们能够在自己的孩子面前是无忌惮地拿金钱的优势来侮辱云芳,用云芳一家的落魄来彰显自己的优秀,他们伤害的不仅仅是一个孩子的尊严,也扭曲了一个家庭的价值观。
云芳一次次地想躲开这些负面的回忆,可在她成长的路上却一次比一次清晰地显现出来。其实在云芳的心里,那些人不管再怎么嘲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