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玄只出口了一个字,话语就被明玑子的声音截断。
“景王殿下。”
明玑子不知是刚来,还是已听了几句了。他目光往那边一扫,见到自家弟子瞬息间泛红的耳根,只得不得不承认,这位景王殿下真是有一套本事。
沈青鸾未得答案,拉开距离时面不改色地挑眉道:“明玑子大人。”
当着他的面拐他的徒弟,还毫无理亏的迹象。明玑子瞥了她一眼,抬手拿起郑玄誊抄的经文,续问一句:“日近年节,老朽就不留殿下了。”
“好说。”沈青鸾道,“只若玄灵子与本王同往,即日便可动身。”
明玑子盯了她一眼,忽笑:“沈家的人,都这么有胆色。”
沈青鸾目色不变:“过奖。”
“既然如此——”明玑子掀了一页道经,“老朽也并无为难景王的意图。但却还有几句话须警示他。”
他的视线转到郑玄身上,字句清晰地道:“命数有定,为师已无推衍避祸之能,若哪一日真有累及性命的劫数,你仔细想想登上迷山的时刻,有没有一丝后悔。”
郑玄心念弥坚,从未觉悔意。他最后悔之时,便是前世退隐之后,闻得沈青鸾死讯一刹。
山海倾覆不及此。
在两人的注视之中,郑玄起身行礼,声音清且直:“劣徒不孝,无以报答老师的恩情。”
明玑子扣紧掌下的经页,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深深吸了口气,道:“世上薄情寡幸者众,尤以位高权重者为最。景王殿下身如烈火、命逼紫微,亲属情友中,有一缺一死一残,而你本就……”
他话语不尽,只觉喉中泛苦,哑得厉害。
可说了再多,面前的爱徒仍旧眉峰不动,毫无惧色。
郑玄应是最能了解卦象之人,何须他说到这般地步。明玑子深深叹息,抬臂扶起对方,道:“你入我门下时,我从未预见到会折在情字上。”
郑玄抬首,低声回复道:“来之无由,愈不可拔。”
·
明玑子放人之时,说得那几句话堪称诛心。沈青鸾从郑玄手中接过小狸花猫之之的时候,还忍不住追问道:“什么命逼紫微,什么一伤一死……”
一根手指抵住了她的唇。
沈青鸾蓦地止住话语。
玉虚在马车外跟车夫说话,道路曲折,却不算太过颠簸。
抵住她唇的那根手指慢慢地收回,郑玄收回手,从两侧探寻过去,展臂抱她,垂首压在对方肩头,声音有些低微。
“别说了。”
沈青鸾感觉像是心口扎了一下,乍起一股短促而尖锐地疼痛。她分不清是自己心痛,还是郑玄内心泛起的痛楚。
郑玄克己复礼,极少展露出这样明显的情绪。他环抱着沈青鸾,像栖息在她怀里的一只孤鹤。
落落寡合,离群索居。
沈青鸾这次真正地感受到了自己那颗玄铁般的心,竟也裂出抽痛之感。她抱紧对方,低声道:“好,不说了。”
怀里的小狸花猫之之从两人之间钻出来,似乎是预见到了自己要变成夹心猫饼了,跳到小案上趴下来,看着两人。
郑玄的情绪失控其实只发生了短暂一瞬,在裂心之痛消逝的同时,他也恢复了表面的平静无波。
就在国师大人想退开的时候,后腰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转移过去的手按住了。两人都习武,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就是想反抗都施展不开。
“你……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