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我的意思,很直接地回答了我的问题:“我自己赚的钱。”
乔楚第一次去我家探望我的时候,曾经开玩笑说过她很擅长敛财,虽然是玩笑的语气,但是听得出是一句实话。
当时话题转换得很快,彼此也不算熟悉,所以我自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可是我在家的这段时间里,的确不止一次地撞见过乔楚在不同的车里进出。有时候她会主动和我打招呼,我原本觉得有点尴尬也被她大方自然的态度给化解了。
简晨烨虽然对她的态度缓和了一些,但私下里依然坚持自己最初的看法,时不时还是会劝我说,乔楚的社会背景一定很复杂,就算和她做朋友,也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比较好。
我并不是不在乎简晨烨的劝告,可是,怎么说呢……
对乔楚,我有一种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来自于哪里的信任感。
没错,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这个女生并不单纯,可是当初她拿着手机,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怒斥那些冤枉她是小三的人的场景,我怎么也忘不了。
她虽然外表美艳绝伦,却并没有令人厌恶的妖邪之气。
也许我很武断,但我就是有种感觉,我觉得她骨子里其实是挺真性情的一个人。
我一边喝果汁一边东张西望四处打量她家,不得不说,乔楚这姑娘真是有点品位的。
屋子里并不乏奢华的摆件,以我这样的穷人眼界也能认得出一两样东西的来历,但妙就妙在她并不是一味地堆砌,而是在不经意的细节处稍作修饰,这些看似随意的点缀恰恰提升了整间屋子的气质,起到了点睛的作用。
从卧室门口看过去,能看到一张足足有半面墙那么大的黑白照片。
照片里的乔楚穿着一条希腊式的长裙,面无表情地置身于一片荒野,大风吹乱了她披散的长发,一只眼睛被掩藏在头发后面,另一只露出来的眼睛眼神深邃,瞳孔里似乎藏匿着无限的痛楚,很美,很哀怨。
那是一张有故事的脸。
我由衷地感叹:“你真是我在现实生活中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
她顺着我的目光望了过去,沉默了片刻之后,答非所问:“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张照片,我想过了,如果我哪天死了,遗像就用这张。”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轻微的悲伤,我很惊讶,但我没表现出来。
很难理解,长得美,有钱,还能读英文版的书,一个正常的女生只要拥有其中一样特质就能在人群里仰着头走路了吧,可是同时拥有这三样东西的乔楚,她却如此忧伤。
那些令她忧伤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也许还要再过很久,才会被我知晓。
我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她忽然问我:“昭觉,这个世界上你最喜欢的是简晨烨吗?”
“不是。”
我的回答好像吓了乔楚一跳:“他不是你初恋吗?”
我笑了,是啊,如果问我,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人是谁,毫无疑问我会说是简晨烨,但是如果范围扩大一点,就未必了。
我牢牢地看着乔楚,也许我是被她的感伤传染了吧,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说出内心最最真实的想法:“这个世界上我第二喜欢的才是简晨烨……”
她没有说话,她在等我自己说完这个句子。
“我最喜欢的,是钱。”
在这间并不宽敞的客厅里,我和乔楚四目相视,眼神无声地交换着某种信息,是互相坦白,也是建立信任,更是一种言语无法道明的心照不宣。
很多年来,我一直觉得很孤单,孤单得像是不小心来到这个星球之后,被弄坏了飞船回不了母星的外星人。
在我很年少的时候就已经明白,终我一生,能够从亲人那里得到的帮助几乎为零,换而言之,我也从没有过什么不切实际的奢望——比如濒临绝望时,有谁会突然伸过来一只手。
我经常在深夜里突然惊醒过来,没有缘由地睁大双眼,警惕地盯着一无所有的黑暗,感觉到自己像是往一条没有尽头的黑色隧道里慢慢下滑。
我想去抓住一点什么,可是我一无所有,我对一切都没有信心,对所谓的美好人生更是不敢怀有期待。我害怕失望,我害怕自己用尽所有能量和努力之后,我还是像一个无法融入地球生活的笨外星人。
我没有归属感,也很难发自肺腑地去相信一个人,但人活一生总得去相信点什么,我只好相信钱。
这种心情,就连朝夕相处,日夜陪伴在我身边的简晨烨也不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