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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温竺面前,永远也长不大。
温竺的睡眠早已经变得很浅,只是缓缓地抚着她的头,安慰她,“小倪,不要哭,不要哭了。”
而周嘉倪的眼泪却依旧决了堤。
周嘉倪六十岁那年,她开始一个人在甜品店内排队。
小孩子见了她会主动给她让出队伍,拎着袋子往家里走的时候,路过的孩子见了她,会喊她‘奶奶。’
她不再买桃酥,自己会咬不动,也不再买甜品,那样血糖会高。
她会买一些软乎乎的鸡蛋糕,她爱吃,温竺也会多少吃一些。
温竺依旧在家里等她,那个身影她每次回家都能看见。
沙发上的老人穿了件毛衣,脊背颓着,双手拄着面前的拐杖作为支撑,茫然地盯着面前的电视。
周嘉倪在她身边坐下的时候,温竺的眼睛已经闭上了。
她把电视关掉,喊她,“姐姐,我回来了,晚上我们吃什么?姐姐好像很多年没有吃过我做的面条了。”
周嘉倪的话很轻,她说不出太激烈太高昂的话,吐字也掺了很多气息。
“要不要吃一点鸡蛋糕啊?”她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掰开又掰开。
最后掐下来一小块送到温竺嘴边。
温竺没有张开嘴巴,她的睡眠很浅,但这次也没有醒。
“我给你做面条吃,或者我们去翻一翻菜谱好不好?”周嘉倪的手垂了垂,那鸡蛋糕脱了她的手,跌落在了地上。
她抱住温竺,语气变得不自信起来,“姐姐……你可以听到我说话吗?”
没有人回答她。
“我做的很好吃的,我会给你加两个荷包蛋……”眼泪从颊边滑落,周嘉倪没有去擦。
“信,你还没有看……我给你的回信……”周嘉倪从口袋里拿出来,“这次不会再照搬你的了,姐姐……”
“你听一听,有很多内容都不一样的……”周嘉倪的笑容逐渐变得僵硬苦涩,“我念给你听……”
“致我最爱的姐姐……致我的爱人温竺……”周嘉倪的眼泪已经完全控制不住,她抚着温竺的背,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十八岁那天晚上,我做出了人生中最勇敢最正确的一次决定,我跟了一个陌生的女人回家。
这个女人就是姐姐。
你给了我如同春风般和煦的温暖,就像我的妈妈一样。
可我深知,你并不能成为我的母亲。
我总是怕你生气,怕你不喜欢我,讨厌我,抛弃我,每次对着你撒谎的时候,我都会一边害怕被你发现,一边又难以控制地说出违背自己的假话。
可姐姐没有放弃我,当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你提出分手,你永远会在原地里等我,甚至在我不敢往前迈步的时候,主动来到我的身边拥抱我。
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年少时候的琐事可以如此流利且放心地说出口,你会容纳所有的情绪,接纳我的到来。
我总在思考,我对你的喜欢到底是不是一厢情愿,可你后来坚定地告诉我,排除万难给了我安全感。
我不得不承认,我们的开始很草率,但没有这个草率的开始,或许就没有我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