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辛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很清楚自己对于管莫闲而言没什么利用价值,他的忿忿不平确实只是单纯的好意,只可惜她不敢领,一旦领了冯适便有可能会变本加厉的刁难她。
她不怕事,但是怕麻烦,尤其现在这种情况——妖画再现,她与真相似乎越来越接近,不适合惹麻烦。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即便她都已经这么不识好歹的推开管莫闲了,冯适仍未放过她。
当她劈完柴又忙完了一堆杂活后夜色已深,本以为总算可以休息了,却被守在屋外的杂役告知——“冯教员和掌教商量过了,考虑到你身上还有伤,不适合太繁杂的工作,就暂时安排你去看守鎏塔。”
鎏塔顾名思义就是一座塔,坐落于偏僻后山,塔内存放着西林书院创办以来所经手的各类卷宗,但都是些可对外公开的案件,凡西林中人皆可自行查阅。
换句话说,鎏塔压根不需要人看守,说是暂时,指不定她往后就只能待在后山了,待掌教想起还有她这号人物时已经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到时候别说是妖画了,她的残魂可能都会因为怨念太深把这鎏塔变成妖塔了。
很显然,这就是冯适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让她再无出头之日。
这谁能忍?姜辛能。
主要是不得不忍,这不单单是冯适的意思,同时还代表着掌教的意思,跟掌教死磕那就只有卷铺盖走人这一个结果,想要逆风翻盘还得从长计议。
幸亏掌教对她还算仁慈,特意让人把鎏塔旁边那栋荒废已久的屋子收拾了下。
屋子还挺大,分里外两间,该有的日常用品一应俱全,瞧着还都是全新的,唯一的缺点就是床板实在是太硬了。
她背上还有伤,陆陆续续疼醒了好多回,又一次因为不小心碰到伤口而惊醒后她索性坐了起来,身上都是汗,黏糊糊的,她想起方才来的时候瞧见后山有个井,打算去打点水稍微擦洗一下。
当她提着水桶推门而出时,余光忽然捕捉到一抹异样。
她猛地转头顺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夜色中黑漆漆的鎏塔就如同一个巨人般巍然矗立着,可她刚才分明感觉到有一阵明灭,就好像是有人突然吹灭了灯火。
是幻觉吗?换做平常她可能也就用这个理由把自己给糊弄过去了,她本就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但现在情况特殊,她迫切需要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于是,她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朝着鎏塔走去,一路上警惕留意着周遭。
虽然月朗星稀,但后山湿气较重,从书院通往鎏塔的小径有些泥泞,这也导致她能清晰看到地上有一串脚印,很新鲜,看得出才刚留下不久,最多半个时辰。
脚印是单向的,只进不出,也就是说——她刚才察觉到的异样并非幻觉,塔里确实有人。
初步可以确定对方只有一个人,从脚印的深浅力度来看,此人年纪不大,应该跟她差不多,是个男人,身高大约七尺多,瞧着并没有功夫底子,但也不排除是个习惯性隐藏内力的高手。
很快姜辛就顺着那串脚印停在了鎏塔前,面前那扇门红得有些刺眼,如同涂满了鲜血一般,在夜色显得尤为诡谲。
当她的掌心落在门上后便明白了这种刺眼的由来,这不是木门,而是石质的,高塔配石门也并不突兀,可这门上不知道为何涂了层鲜红的木漆。
她没有多想也不敢犹豫,落在门上的掌心蓦地用力。
那个人也许此刻也站在门后,她必须比他出手更快,否则就会落了下乘。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门……纹丝不动……
她愣了片刻又尝试了用力推动了几次,还是不动。
见状,她眉心皱成一团,重新打量起面前这扇门,目所能及没有任何长得像锁一样的东西,难道是从里面反锁的?
这种设计显然不合理,姜辛又在门上摸索了会,终于摸到了一块不太寻常的位置,在右半边的门上,偏右上角一点、大约在搞过她头顶半臂的地方有一处巴掌大的机关,四四方方的,瞧着无异,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她也是来回摸索好几次才发现那地方有些不太一样,尝试着往里推了推,一片静谧中骤然响起“咔哒”一声,她呼吸一窒,还没来得及反应,门开了。
是被人从里头打开的,扑面而来的黑暗让她一时间什么都瞧不清,但能清晰感觉到有一道轻轻浅浅的呼吸就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
姜辛立刻回过神,快速出手,精准地擒住了对方的手反扭到身后,生怕他逃走,她顺势把他推回到了塔内,并将其反身抵在墙边。
“啊……痛痛痛……是、是我……小心,是我啊!快放开!”一道痛呼声传来。
小辛?这称呼很陌生,但这道嗓音她还挺熟悉。
姜辛不由地放松了手上的力道,话音里透着惊讶,“管莫闲?!”
“没错没错,是我!”他想要点头,可是脸被按在墙上,这墙壁也太粗糙了,稍微动一下就磨得他脸皮生疼。
“你……”她正想发问就被一阵惊呼声打断。
“欸!门……门……门要关上了!快!快抵住!”
他断断续续的嚷嚷着姜辛完全听不懂的话,还没待她搞明白这话的意思,一旁的门就已经关上了,微弱月光被彻底挡在了塔外,周遭顷刻陷入黑暗。
“完了。”面前的管莫闲就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瞬间焉了。
姜辛不理解他所表现出来的绝望,也没有太当回事,毕竟比起这些她还有更关心的事,“你大晚上不睡觉跑来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