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样的一句,阿婉冷不丁地一哆嗦,原本低着的脑袋于是低地更下了。
要说千金府,天下凡是商道上的人都知道。“富可敌国”这个词要用上,也是分毫不为过的。举国上下,包括朝廷没有一处不忌讳它三分,据说只要千金府稍稍一动手脚,足以让天下的商脉随时当即瘫痪。这样一个无非金山银山般存在的地儿,人人只知道它旗下设了七处楼阁,然而具体落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千金府的人行事向来低调,内部自有一块“千金令”,然而对外时,都是以普通商人的身份。但是府上的财源滚滚,却是毋庸置疑的。
林初容无由地同这样的一处庞大组织扯上了关系,本来就已经是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了,这个时候偏偏阮慕白也趟上了这次的浑水,更是让她愈发头疼。
阿婉心里一声哀嚎,这都些平白冒出来的什么事儿啊?
正想着,前头的门一开,“吱呀”一声过后,几人又被领入了一处厅中。里面坐着三个人,闻声也都投来了视线。
阿婉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抬头看那三人的衣着,分别是红、白、青,当即也明了过来,应该是金缕阁的三位阁主了。
千金府的七楼阁中,各处都设有三位主座,想来是为了相互牵制以达到权衡。而楼阁主,多以各自不一的颜色来作区分。金缕阁在七楼阁里属于对外活动较多的一地,因此对于红鸾,白鹤,青雀三个阁主,传闻也是不少的。
阿婉偷偷地瞄上一眼,心里不禁赞叹。怎么也没想到这三人居然这样年轻,看起来也不过是不到三十的模样。
红鸾站起身来遥遥作了一揖,视线最后在阿婉身上一点,依旧是笑意浅浅的模样:“阮公子来了,这位应该就是阿婉姑娘了吧?”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出名了?乍听到,阿婉还真有些受宠若惊。
红鸾似看透了她的心思,遥遥也向她点了点头以示礼数:“最近阮公子对阿婉姑娘的百般宠溺,在金陵也算是一段佳话。”
佳话?是笑话还差不多吧?阿婉干笑了几声:“公子过奖了。”
“公子?”红鸾的眼微微一眯,转而也是笑,“岁月不饶人,这个称呼倒是好久没有听到了。”
这句话说得也未免有些老气横秋了。再怎么看,他的模样也只不过比阮慕白要年长几岁而已吧。阿婉正琢磨着,一旁的白鹤淡声道:“阮公子既然来了,不妨谈谈要事。”
这时她才闻声把注意移了过去。
白鹤的声音较红鸾的低沉显得有些稚气,下鬓的胡须似是有意留着的。一身雪色长衣,天虽然冷,手上却拿着一把羽扇,轻轻摆来,还真有几分的仙风道骨。视线一溜,也就顺便留意了一下在旁边始终默然不语的青雀。相比那两人,他显得清瘦不少,然而有着一双深邃锐利的眼,整个人看起来阴沉精明。
面前有一缕轻衣飘过,是林初容依旧莲下生风的模样。他倒是不惧三人身份,打趣道:“你们三人也忒是扫兴,阮公子好不容易来上这里一次,就这样的急不可待。”
红鸾笑道:“那依蝶衣姑娘的意思,应当怎么说?”
林初容说地理所当然:“这里是戏园子,当然摆个戏台听个曲,再慢慢地商议。”
白鹤道:“你看这外面下雨的样子,是想上哪摆这么大个戏台子?”
“外面不方便,随便叫个姑娘来屋里唱个花鼓呗。”
一直闷声不语的青雀终于忍不住低邃地开了口:“阮公子本来就是偷偷过来的,你还嫌知道的人不够多还是怎么的?”他的语调虽然不善,但是眉目间看得出,对林初容也并无多少居高临下的意味亦或是敌意。
阿婉站在一旁听着,愈发地觉得困惑。几个阁主居然都对他礼让有佳,这几年林初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呀?
阮慕白给几人都设了一个下的台阶:“今日我是偷偷出府来的,恐怕没办法过多久留,蝶衣姑娘如果有雅兴的话,不妨改天单独相约就可。”
白鹤语调不明地轻笑:“要是连蝶衣也看上阮公子的话,那阮公子的魅力的确无人可挡了。”
似是挖苦,也不知是在挖苦谁。
阿婉的嘴角却又难免抽上一抽。如果白鹤是知道这个林蝶衣的男儿身的话,那这话也未免太损了。林初容会看上阮慕白?还真是……难以想象。
红鸾轻轻地笑了一会,这时才接口道:“就算蝶衣要邀请,恐也得是几个月之后了吧,过阵子阮公子就要离开金陵了,小半会儿想是会不来的。”
唐青墨说过,阮慕白恐是要回扬州的……阿婉抬头的时候,阮慕白似乎早就料到她的反应,同一时微微笑了回头看她:“扬州那里的事,过两天我恐怕需要回去处理一趟了。”
阿婉张了张嘴:“过两天是指……?”
阮慕白稍稍思酌:“……七天后吧。”
白鹤插嘴道:“扬州现在受到战乱影响,兵荒马乱的,我们金缕阁每年同阮府下的货单,今年要有劳阮公子多操心了。”
阮慕白一眼看过阿婉,也回过了身,浅笑着应道:“那是自然。好歹是我父亲承接下的生意,不能到我手上就给断送了去。”
白鹤点头,拿起桌上一早就搁着的帖子,递来:“每年照例是来这里拿上采办单,这是今年的数量,和往年并没有太大的出入。阮公子暂且看看,若觉得没什么问题,不妨在合约上将字签了。”
阮慕白接过,随手翻了两眼便由合上了:“金缕阁的生意,想是不会坑人的。”说着,提笔在一旁桌上的合约上便签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