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握了握手,李朝阳说:“周干事配合我们办案,提供了很大帮助,今天不好意思,耽误她下班了。”
“没什么,她闲着也是闲着。”肖天一说。
李朝阳走了,小西跟着肖天一上楼回家。她第一次感觉到,肖天一其实是挺不会说话的。
小西对于协助刑警破案这件事,不但很有兴趣,而且让她有点小小的自豪,觉得自己被别人需要、被别人认可。李朝阳说她提供了很大帮助,本来正让她心里热乎乎的,肖天一的一句“闲着也是闲着”,就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她怎么闲着了?肖天一认为她每天都很闲着吗?小西暗暗生着气,但是,她不准备为此责备肖天一,因为如果她说出来,肖天一就会长篇大论地跟她论证一小时,最后的结论一定是小西太小心眼。三年多的交往,小西已经习惯了不去跟肖天一辩论问题。
开车离开的李朝阳,心里也正不舒服着。案子的线索断了,花儿这边也没找到突破口,本来就令他心里堵着一块大石头,而这个开着宝马车的男人、周小西的男朋友,让他心里的石头又重上了几十斤。
在李朝阳刚刚对一个女孩产生了别样的感情的时候,却看到她的男朋友,开着宝马车,大咧咧对他说“我女朋友整天没什么事,友情帮你一下没什么”。开宝马车很了不起吗?
也对,李朝阳自嘲地想,像周小西这样又温柔、又漂亮、又有爱心的姑娘,不应该是他这样的穷刑警能想的对象,她配得上开宝马车的男人,配得上更好的生活。他李朝阳,就应该这样默默走开,祝他们幸福才是。
忽然之间,一个问题浮现在李朝阳的心中,他皱起了眉头:周小西配得上能给她更好生活的人,但为什么,这个男人开得起宝马车,却让周小西租住在这样偏远、老旧的地方,每天那么辛苦地、挤那么久公交车去上班?
肖天一没有察觉到,他的话引起了小西的不快,也不会意识到,另一个男人正在腹诽他。肖天一的心里,充满了豪情壮志,他是来向小西道别的。
“小西,你知道的,我一直想在美国开一家分公司,占领北美市场。我的可行性报告,我父母都认可了,我明天就飞去美国,去考察建立分公司的事情。”肖天一兴奋地说。
小西当然知道,在美国开分公司,可以说是肖天一从大学时候起就有的梦想,美国的市场情况,他已经盯了许久。但是,先期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这是一个风险性不小的投资,肖天一家里一直不肯让他放手去做,这次,他一定是花了很大力气,说服了他的父母。
“要去多久?”小西问。
“可能要两三个月,甚至四五个月,如果考察一切顺利,我想这次就把公司建立起来。不管怎样,圣诞节的时候我肯定是会回来的。”
“要那么久啊。”小西本来以为,他只是短暂出去一两周的时间,听到肖天一的回答,不禁吃了一惊。
从恋爱以来,小西从来没有跟肖天一分别过太久,他们之间最长的分别,也就是寒暑假。现在离别来得这样突然,小西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不要哭,小西。”
肖天一把小西搂进自己的怀里。他的心里也有离愁别绪,但是更多的,却是向着理想进发的踌躇满志。他抚摸着小西柔顺的头发,信心满满地说:“等我把美国公司发展起来,咱们两个,就到美国去生活,我们在美国买一栋房子,前面是花园草地,后面是游泳池。到时候,你愿意去公司上班,就去上班,不愿意上班,就在家里照顾孩子,不对,是照顾,孩子们。”
肖天一说到孩子时,特意加了复数,强调是孩子们,小西红了脸,轻轻地捶了他一下。到美国去生活,远离肖天一的家人,远离糟心的工作,每天跟肖天一一起上班,还有孩子……们,这是一个多么诱人的画面啊,为了它,暂时的分别,当然是值得的。
小西把眼泪在肖天一胸口擦干,抬起头,给了他一个周小西式的温柔微笑。
☆、看见杀人
肖天一走了,小西的生活变得更加百无聊赖。下班回家,再也没有对肖天一突然来看她的期待,有什么必要早早回到那个破旧的一室一厅呢?小西开始跟李圆圆一起去逛商场,看李圆圆试穿一套又一套的衣服,帮她拿主意。她甚至跟李圆圆一起进过一次酒吧,可是刚刚有陌生男人上来搭讪,她就吓跑了。李圆圆第二天一边假意埋怨她临阵脱逃,置战友于不顾,一边忍不住放声大笑她的逃跑姿势-慌忙之中,差点被吧台的高椅绊倒。
办公室里,主任还是整天一副周小西欠了她八百吊的表情,小西只好尽量减少存在感,有时候还不得不出去躲躲。就像今天,主任从街道开会回来,不知道在会上发生了什么,回来就对周小西横挑鼻子竖挑眼,说小西编制材料不认真、有疏漏、是闭门造车、没有深入实际等等等等。小西被莫名训了一顿,只好出来再深入实际。她转了几个小区,突然想起好几天没去看花儿了,她决定去看看。
花儿没有坐在花儿巷口,看来她还没有从惊吓中恢复过来。小西走到她家那间低矮的小屋,小心地从窗口往里看,里面似乎没人。这就很奇怪了,花儿从来不走出这片区域的,她会去哪儿呢?小西试探性地敲了敲门,喊了几声花儿。有微弱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小西这才发现,花儿是躺在床上的,窗子窄小,小西一时没有看到。她推了一下门,门没锁,一推就开了,花儿在屋里虚弱地叫了一声“妈妈”。小西连忙穿过灶间,来到屋子里。花儿躺在床上,眼睛半开半合,已经半昏迷了,她的脸颊通红。小西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吓了一跳,烧得烫手。
花儿这个样子,肯定需要去医院,可是看样子她已经不能走了,小西至少得把她弄出棚户区,到大街上才有可能打到车-且不说这个时间段能不能打到车。小西把花儿的手臂绕到自己的脖子上,试着往起背她,可是不行,她根本背不动,更别说走到大街上了。怎么办?在屋里转了两圈,她想到了李朝阳。李朝阳说过,如果她来看花儿,可以给他打电话。小西拿出手机拔通了李朝阳的电话,他听完之后简短说了一句:“在那儿别动,我三十分钟到。”
小西放下电话,安下心来。她从桌上的暖壶中倒出一碗水来,又找到一个勺子,一勺一勺地喂给花儿。花儿显然已经渴了很久,虽然半昏迷着,每一勺水她都贪婪地喝了下去。小西又找了一条毛巾,浸了冷水覆到花儿的额头。她隔几分钟,就去重新浸一下冷毛巾给花儿敷头,然后到门口看看李朝阳来没来。
李朝阳果然半个小时赶到了。男人和女人的体力差异在这里表现得很明显,他很轻松地背起花儿,穿过几条巷子,来到停在街边的车前。花儿被放躺在后座上,小西坐在后座上用膝盖垫着她的头,车子风驰电掣般向医院开去。
到医院挂了急诊,医生说花儿已经严重脱水,再晚来就很危险了。估计她发烧几天了,而且之前应该还有腹泄。医生一口气开了三大瓶点滴,吩咐马上输液。
李朝阳到医院不久,就被一个紧急电话叫走了,小西一个人在急诊室,守在花儿身边,看着她输液。时间已经是深夜,花儿一直昏睡着,小西坐在床边一个塑料凳上,强撑着不睡,可是还是难免打个小盹,然后会突然惊醒,马上看一看点滴怎么样了。
当最后一瓶点滴快输完的时候,花儿醒了,要上厕所。小西小心地扶着她去了厕所,回来又扶她躺好,帮她掖好被子。躺在床上,花儿的眼睛一直看着小西,小西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退烧药起作用了,花儿的额头已经不那么热。
“妈妈”,花儿从被子里伸出手拽住小西的手。小西反握住她的手。这个可怜的傻孩子,没有人关心和爱护,这场小病就差点要了她的命。
“妈妈,害怕”,花儿紧紧捏着小西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