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我就说不成不成,都是你,非让他传什么信儿。”珍妃心里有些不高兴。
“那您不想传吗?”
“传也别让他呀,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嘛。可你火烧心似的,赶着催着,活像逮着了个大元宝!”
“行行,算我多事了!奴婢给主子赔罪了!”吟儿心里本来就有火,这会儿见珍主子又埋怨她,莫名的火气突然发作,珍妃一时愣在那儿。吟儿骨子里犟,但脾气好得不能再好,吟儿跟自己在一块一年多,别说对她这个主子,就是对其他人,甚至比她更贱的下人,也从没听说过她跟谁红过脸。
“吟儿,你生气了?”珍妃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问道。
“奴婢不敢。”
“我可没拿你当奴才。”
“主子什么时候也是主子!”
“我还像主子吗?”珍妃反问,心里说不出地凄凉。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骨头架子在那儿呢。”吟儿不咸不淡他说。
“你今儿是怎么了?我刚说一句,你有八句等着我!”
“主子要是看奴婢不顺眼,就让奴婢挪挪地儿吧。”吟儿仍在想着小回回的话,心想自己不在珍主子身边,也就无需跟皇上打交道,省得给人传话,也免得珍主子误信了传话伤心。
珍妃半天不语。虽说心里很伤心,舍不得她离开,毕竟她是她唯一的耳朵和眼睛啊,但想到她早晚有一天要离开自己,于是她狠狠心对吟儿说:“我就知道你在这儿子不长,我不怨你,换谁全一样,你陪我头十个月,够意思了。你要走就走吧。”
“珍主子!”吟儿一听对方说这种话,也愣在那儿,心里说不出地慌乱,“您,您真让我走?”
“别在这儿垫背了,卖一个用不着搭一个。”珍妃出奇地冷静。
“那……那您一个人怎么办呢?”
“你就甭管了,走吧,别记恨我!”
要说恨,只有珍主子恨我,哪来的我恨她?吟儿心里一酸,心想小回回烂嘴,胡说八道,我怎么把气撒到珍主子头上,想到这儿,她突然跪下,伸手抱住珍妃两条腿,止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
“别哭,别哭!快起来。”珍妃弯下腰,用衣袖擦着她满脸的泪水,低声地说,“你那心思我知道,你总觉着对不起我,你不是陪我,你是为赎罪。其实,这也不怨你。就是没你透信儿,我跟皇上也出不了老佛爷的手心儿!”
“珍主子!我……我,我实在是罪该万死啊!”吟儿跪在地下下,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趴在地下放声大哭,再也不肯起来。珍妃拉她不起,索性蹲在地下,抱着对方双肩,一边在她耳边说:“听我的,走吧。你没罪,你不欠我,也不欠皇上的……”
吟儿和珍妃这主仆二人跪在地下,紧紧拥抱在一起,细声哭泣着。也许除了哭,她俩再也找不出其他办法表达内心的痛苦。她们在哭自己,同时又在哭对方。这不,一个身陷冷宫,由皇贵妃沦为囚犯,心爱的男人咫尺天涯,硬是见不上一面;另一个新婚之际奉召入宫,眼巴巴地等着皇上替他们指婚,没想一场突发事变,与她两小无猜的恋人亡命天涯,至今生死未卜。
大阿哥在上书房,双手捧着书,一脸无奈地坐在那儿。当他听师傅解释说为人谋而不忠乎的意思,就是替人办事要牢靠,要有信用时,他突然想起光绪皇上交办的事。上次因为挨打,趴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一直没机会将那只绿玉搬指送到北三所珍妃手里。想到老佛爷昨儿去了颐和园,眼下没人再敢管他,灵机一动,对两位教书师傅说他要出恭,出恭就是大便,师傅总不能不让他拉屎吧。师傅无奈地放下手中的书,要他快去快回。大阿哥故意提着裤子往外跑,师傅叫住他,要他下回记住,大便不能说出恭,要说“关防”。
就这样,大阿哥借着关防为名,离开了上书房,一溜烟地向北三所跑去。他翻过墙头上的豁口,轻手轻脚向那栋平房走去。走到那边刚要趴在窗上叫里面的人,突然见吟儿提着水桶走出房门,立即咧着嘴迎上去。
“大阿哥!怎么好长时间不见你露脸?”看见大阿哥,吟儿兴奋地叫着。
“别提了,提起来屁股疼!”
“你交给皇上了?”
“他还让我带了个搬指来。可不是给你的,是给她的。”大阿哥指着屋里的珍妃说。他边说边从帽子的暗格里摸出那只祖母绿的搬指。
“皇上没让你捎什么话儿?”吟儿接过搬指问。
大阿哥摇摇头,说皇上自言自语说了好些,他没听懂。吟儿让他好好想想。他苦着脸,说他就怕背书。最后他终于想起来,说皇上告诉他,这个玩意儿比金子还值钱。吟儿苦笑笑,要他明几个再见到皇上,就说搬指收到了,让皇上放心。大阿哥不高兴地说没明儿了。
“为什么?你不是得给皇上请安吗?”吟儿诧异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