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田禾提前了半个小时下班,周末了,偷个小懒提前溜一会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很多人都这么干。
一场秋雨一场寒,街上行人都开始穿穿毛衫呢大衣了。
小风打着哨子扑来,田禾系上外套,步行约莫一站路的距离到深埋于城中巷的一家小馆要了一份山笋粉丝。浇上辣椒油,淋一点醋,喝口汤,又香又辣,真过瘾。
对面坐下一个人,田禾看到他摊在桌面的手上长着厚厚的茧,一看就是长年劳动的。
她扭头朝厨房招呼:“老板,再来份山笋粉丝!”
“好嘞!”
“姬师傅。”她倒杯水递到姬信面前,“你先喝点水。”
姬信的粉丝很快端了上来,两人同时挑起一筷头,热乎乎的白烟升腾起来,给暮色笼罩中的这家小店又添许多人间烟火气。
“我查了,当年你爸爸之所以没和你们一起上飞机,是因为他的一个学生失踪了。”
“学生?”氤氲白气里,田禾表情十分严肃,“叫什么名字?”
“陆朝华。”
田禾认识。田仲义有几个得意门生,平日关系不错,逢年过节常来家里做客,陆朝华即是其中一个。彼时田禾年纪尚小,很喜欢听那几位大哥哥大姐姐争论问题。陆朝华不是最出色的一个,但因为他说话有点小结巴,田禾对他印象较深。不说不觉得,姬师傅一提,她恍然想起,父亲葬礼上这个陆朝华没有出现。
那时她满脑子都被愤怒和悲伤占据,无暇旁顾,现在仔仔细细回想,陆朝华没有出现这太不同寻常了,要知道父亲的学生几乎都参加了。记得当时还有个大哥哥不满:朝华这小子怎么回事,突然回老家了,临走不见见大伙儿就算了,连老师最后一程也不送,枉费老师在他身上花了那么多心血!
分析姬师傅的话,当年父亲留下是为了寻找失踪的陆朝华;根据葬礼上大哥哥的描述,陆朝华后来又找着了,而且没有参加父亲葬礼就突然间急匆匆回了老家。
太明显了,也太巧合了。
回到家后,田禾登录父亲邮箱,从联系人里找到了当年那位叫邵阳的大哥哥,直接用父亲的邮箱给他写了封邮件。
睡前接到了邵阳电话,他很激动,忆起恩师,说到动情处几度哽咽。听到田禾母女俩这些年遭受的委屈,愤恨表示要替她们讨回公道。
不管是不是出于真心,田禾都很感动,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对别人的不幸感同身受,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在多年后搭理一个落魄的故人,大都弃之如遗迹。
田禾随意聊起当年他们几位哥哥姐姐到家里来玩儿的情景,自然而然提到了陆朝华,说他说话老有意思了。其余没多说,眼下这种状况,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邵阳说那家伙自那年电话告知他要回老家后,再也没人见过,联系方式全换了,跟蒸发了一样。他不无担忧地说,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挂了电话,田禾惊出一身汗,父亲出事一定和陆朝华有关,即使他不是参与者,也必定知道内情。
事情变得更复杂了,不仅要找邓泽航,还要找陆朝华。即使找到也未必有用,时隔多年,没有任何好处的事谁乐意出头?
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直接向警方举报罪魁祸首,然而那也是最愚蠢的办法。她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她会被人污为血口喷人,精神不正常。领教过那些人的伎俩,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卑鄙到了极点。
她恨,恨得肝胆都是痛的。以至于当再次见到林风,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这次偶遇是个意外,林风完全没料到。他只是心情不大舒畅,一时兴起来到田家别墅外,吸了根烟,准备离开时,看到铁门开了。
若说不是安排好的,谁信?
田禾最近几天很烦,黄医生暂时查不到一丁点邓泽航的消息,陆朝华继续消失在人间,爸爸留下的信息继续无解……脑袋里乱死了,就想回家里看看。
在书房坐了半天,找不到任何和shaoyan有关的蛛丝马迹。那究竟是什么?也是一本书吗?她抬头,眼睛一本一本扫过书架上每一本书,半点收获都没有。
离开时,心情愈发糟糕。
更糟糕的还在踏出大门以后,看到那个凶手的儿子,她想杀了他!你怎么有脸出现在我家!
她心里笃定林风是知道什么的,不然不会父亲一出事就那么痛快利索和她分手,转头就和田雅楠好了。
事隔多年,田禾早不在意林风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她。她只在乎,那一场阴谋,林风知道多少,又愿意说多少。
“田禾,我们谈谈。”
林风走到她面前,完完全全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一次,他占尽了先机,从她推开门就死死盯着她,没放过任何一个死角,她根本无处可逃。
田禾抿着唇,瞪着他不说话。
借着光,林风清楚看见她眼底的仇恨。就他做好心理准备迎接她的拒绝时,却意外听见她说:“好啊,谈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