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远远没到深夜,但不知何故,街上出奇的冷清。
林白玉印象中的夜晚,是热闹的,灯火辉煌的,车水马龙的……但此夜,路静人稀,犹如梦游。
她小心翼翼地开着车,往南城走。南城是她不熟悉的方向,人口稀少,巷陌荒凉。
路上,她两次把车停在路边,查看手机里的那个地址短信,怀疑是否走错了地方。
在一个从未过往的街道上,她拐进了一条小巷。小巷已经睡去,路灯远远相望。林白玉甚至分不出这是旧城还是城乡结合的城中村,这里房屋拥挤,狭窄肮脏,巷子曲折蜿蜒,状如蛛网。她的车速很慢,左顾右盼,焦灼寻找。当她感觉到自己已经迷路的时候,她恰恰驶入了一条死巷。
前方无路,她试图把车倒回去,但技术弱不能胜,先刮了侧镜,后碰了尾灯,她只好拎起一只提箱,熄火弃车,徒步走出了这条死巷。
她从这条巷子走到另一条巷子,巷子里的夜色比大街上更浓,更深,暗无月光。她精疲力尽,步履踉跄,在经过一个黑暗的门洞时,她突然停住,有几分迟疑地,朝门洞里张望。门洞似乎很深,深不见底。她睁大眼睛,视线试图穿透黑暗,她终于在黑暗中找到了半张轮廓模糊的面孔。那面孔一动不动,也在看她。
她想看清对方,但无法看清。对视良久之后,她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箱子放在了门洞前的地上,犹豫了一下,她转过身,惶惶然向巷口走去。她能感觉到一个人走出门洞,拎起了那只提箱,无声无息地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没有回头。巷口没有路灯,看不清还有多远。四周很静,只有她的高跟鞋在路面发出的清脆的敲击声。她感觉到巷口已经很近了,黑暗让她恐惧陡生。
忽然间,身后爆发了一片叫喊,有如噩梦中的厉鬼声:“抓住他!站住!别动……”混乱的喊叫中夹杂着老郭囫囵不清的哀嚎……林白玉的心跳瞬间冲向喉咙,连同五脏六腑几乎一齐吐出。她不敢回头,脚下本能地拌蒜,跌跌撞撞地朝巷口跑去。漆黑的巷口忽然亮起两道瓦亮的车灯,亮得像激光一样,将厚厚的黑暗与林白玉的尖叫,全部击穿在半空!
小巷中的尖叫在城市的上空并未扩散多远,五分钟后,林涛的汽车驶入了他家公寓的地下车库,车库里一片寂静。
车库很大,灯光昏暗,看不到一个人影,连平时或可看到的车库管理员也不知所踪。林涛的车子穿过漆成灰色的车道,泊于两侧的形形色色的车辆沉默地在他的车窗外缓缓划过。他的车倒进自己的车位,他左右看看,等了一会儿,才收油熄火。
在发动机停止运转的一刻,两侧的汽车忽然车门四开,六七个黑脸男人走下车来,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两扇车门就已被人拉开,几只粗壮的手大力将他拉出车外。他滚在地上,水泥地面意想不到的冰冷。更冰冷的手铐把他的整个手臂都冰得麻木了。他叫了一声,不是恐惧,不是疼痛,仅是本能。
这个时辰,已经夜深人静。
邵宽城跑进医院时已经夜深人静,他冲进急诊部的治疗室时,赵红雨还未苏醒。
他扑向病床,几乎失声:“红雨,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几个护士一起往外推他:“哎哎,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你是她什么人呀?”
“亲属都出去,亲属都出去!”
医生护士,七嘴八舌。
门外的人听到屋里的吵嚷也进来了,有万教授,还有两个民警。邵宽城扑上去揪住万教授大喊:“她到底怎么了?她到底怎么回事!”
万教授被推得连着后退几步,几乎摔倒。民警上前把邵宽城拉开:“放手放手,你是病人什么人啊?放手!”
万教授一边叫喊一边挣扎:“你要干什么!你有什么权利!我要告你!”
场面有些乱,唯有万家的保姆小刘沉默地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屋里发生的争吵与撕扭。
凌晨两点多钟,队长李进也赶到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