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言语尖利,你对白琬璎对陈松……对认识几天的陈松,对你利用的陈松都能心平气和好好说话,为什么对我不可以?”
“因为…………”
“因为我是修士吗?”叶予尘打断了她,“白琬璎也是修士,我见你也没有多少顾忌,还是因为你曾经骗过我利用过我,我看着你对陈松也不是真情实感啊,为什么都肯为他流泪?要是哪天我魂断某处,你恐怕也不会为我流泪吧?”
“…………”
叶予尘鲜少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时候,但是他的话却像是一个个钉子扎进了记无双的心中。她抬起眸子看向叶予尘,她其实很少这样认真地注视过他,她总是躲开他的眼神,他的眼神总是有对魔族的忌惮、对她一个品德不够高尚之人的鄙薄,但记无双也能感受到,还有一点挣扎过后的无法拒绝。
她想起了盈盈曾对她说的话:“他明明无法控制地被你吸引,但是排斥真正的你,拒绝你的魔族身份,想要改变你,想要你附和他的道德观,忽略你作为魔族之人,不得不前进的真正原因。”
“…………”
记无双叹了口气,她竟然有一瞬间认输的眼神在,她将她一直面对任何人都整装待发的战斗盔甲暂时卸了下来,她的眼神柔了下来,看着叶予尘。
“你想要我回答什么呢?”记无双说:“你确定,你能承担我的答案吗?”
如果我说我会,我也喜欢你,你是会欣喜若狂,与我拥吻。还是陷入更深的纠结呢?正如记无双所言,叶予尘无法承担她的答案,如果没有答案,就只是目前的纠缠,如果有了答案,那就是更深的纠缠了。
记无双无法承担,他叶予尘,怕是更承担不了。
“…………”叶予尘的眼神果然慌乱起来,也许他是太过于在意记无双和陈松之间了,所以才会失控,他不应该这样追问记无双的,他没有资格,也没有承担的资格,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些什么,但是记无双先他一步开口了。
“我没有七八岁前的记忆,有记忆的时候应该是八岁,我还记得我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魔王,我看到了他焦急和戒备的眼神。那时我被绑在魔界之巅边的一块黑石上,面前是汹涌沸腾的岩浆渊,周围翻涌着无数的黑烟。我的身上都是小豁口,那些黑烟从我身上蔓延出来。”
记无双说着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她还记得万恶之气从她体内钻出来时,那种五脏六腑都被腐蚀焚烧的剧烈疼痛的感觉。
叶予尘表情凝重,眼角溢出一丝心疼,他想起了记无双手掌心萦绕的若有若无的万恶之气,万恶之气极具腐蚀之力,连人魂仙魄都会被其侵噬,能在恶气之中活下来的,都会变得面目全非。
“是万恶之气吗?”叶予尘有些不敢相信,“你在恶器的攻击中存活了下来?”
“是。”记无双没有隐瞒,她抬头看向叶予尘,“魔界曾经也发现过一件恶器,凶狠无比,被紧固在魔宫的最深处。虽然父亲没有明说,但我知道,是我不小心去了那里,破坏了封禁,导致恶器失控,将整个魔境搅动地天旋地转。”
记无双眯起眼睛,她还记得魔境天翻地覆的样子,岩浆倒流,魂魄乱飞,到处都是被万恶之气淹没的魂魄尖利的绝叫,她感觉整个大脑都在嗡鸣,我都记不起那恶器是什么样子了,只记得它被汹涌的万恶之气包裹着,朝着自己而来。
“那恶器很小,被黑烟包裹着,从这里…………”记无双捂着自己的胸口,“直接穿透了我的心脏,进入了我的身体,那种全身血液都在沸腾的感觉,好像下一瞬间,我身上的所有血水都会蒸发干涸,整个人都会碾为齑粉。”
“…………”叶予尘紧紧皱着眉梢,表情十分凝重。
记无双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他因担忧而有些急切的眼神,“这个时候,父亲说,是我的母亲,玄天神女在我整个人爆裂化为齑粉之前,进入了我的身体,控制住了恶器。但恶器一进入心脏必然要吸噬掉此人的肉身与魂魄。”
“我的母亲,没有一丝的犹豫,她吞噬了金丹一般的整颗恶器,然后从我的身体里出来,坠入了魔界之巅的火海。无数沸腾的岩浆将她与恶器一同吞没,压制住了恶器的失控,可是她仙骨尽毁,魂魄被腐蚀,父亲用尽了手段才留住了她的一缕残魂,但是即便是一缕残魂,也永生永世不得离开魔境火海,受尽焚炙,但凡离开便会魂尽魄散。”
叶予尘没想到记无双会有这样的往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不由得往前,忍不住伸手擦掉,她眼角坠落的泪珠。
“我被万恶之气淹没,处在生死边际,父亲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不惜用了半生魔力,吸取魔境无数人的气术,甚至还折了玄湮半根魔骨才勉强维持住我的生命,保住我完整的魂魄。尽管苏醒后的我,什么都不记得,像是重新活了一次一样。”
记无双突然苦笑一声,“事实上,也是重新活了一次,得到了一条全新的生命,这条生命是整个魔族都用尽了全力,才保存下来的。我的生命,不只是我自己的,也是整个魔境的。”
叶予尘:“…………”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之中有某种坚定,她看向了叶予尘,叶予尘被她的眼神震慑得一颤,在她脸上的手,也下意识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