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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第2页)

“就是那家有利当铺!”

“好了!”程正大声说:“今天先退堂,来人啦!把赵韵奴还押下去,立刻著人去有利当铺,起出所有赵韵奴当过的东西!并著人去传李婶子和朱公公,明天一早来堂上对质!退堂!”退堂之后,程正回到衙门后的书房里去休息著。靠在太师椅中,他烦恼的转著脑筋,办过这么多案子,没一件像这样莫名其妙的。那闯祸的水晶镯在桌上放著光彩,晶莹夺目,他不自禁的拿起来,细细瞧看,双凤盘踞,首尾相接,祥云烘托,振翅欲飞,真是件好宝贝!他称赞著,又不自禁的叹息了,人类为了这些宝贝,化了多少的工夫,还不惜争夺、偷窃,与犯罪,而这些宝物到底是什么呢?严格说起来,不过是块石头而已!他拿著镯子,慨然自语的说:

“水晶镯!水晶镯!你要真是件宝物,应该带来的是一片祥和喜气,而不该是犯罪与灾难呵!”

他正在沉吟与感慨,下人进来回报说:

“禀老爷,周家公子来了!”

周仲濂!程正一早就叫人去通知他,镯子已找到的事情,想必是为这水晶镯而来。程正立即叫请,周仲濂走了进来,这少年不但诗书文字好,人长得也五官端正,神采英飒,程正常和自己的夫人说,自己有三个儿子,没一个赶得过周仲濂的,而且惋惜没个女儿,否则也可让周仲濂做他的女婿。周仲濂因为眼光过高,挑剔得厉害,东不成,西不就,始终还没订亲。“程老伯,听说您找到了我家的水晶镯!”周仲濂一进门就笑嘻嘻的说,他和程正已熟不拘礼,一向都称程正为老伯。

“这不是吗?”程正把手里的镯子递了过去。“你来得正好,该仔细看看,是不是你家丢掉的那一个?”

周仲濂接过了镯子,在程正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下人们倒上了茶。周仲濂细细审视,笑容满面的抬起头来,说:

“一点儿也不错,正是那个镯子,这是传家之宝呢!失而复得,真不容易!家母要高兴极了,丢了这镯子,她老人家跟我叽咕了好几个月呢!到底老伯有办法,那伙盗贼,您也抓著了吧?”“不是一伙,只是一个。”程正摇摇头,低声的说。

“一个?单人匹马做的案吗?”周仲濂惊奇的问:“这人必定是个三头六臂的江洋大盗!”

“你要不要见见这三头六臂的江洋大盗?”程正忽然兴趣来了,心血来潮的说:“这犯人强硬得很,又能说会道,始终不肯承认东西是偷来的,还坚持说这镯子是她家里的东西呢。如果不是你报案在先,我也几乎要相信她了。你不妨和她对质一下看看,本来,也该请你到堂上去对质一下的,可是,堂上总有那么多规矩,怕你不习惯。”

“好呀,”周仲濂颇为热心。“我对这犯人倒很好奇,您叫人押他上来,让我看看是怎样一个厉害人物!”

程正即刻让人去押韵奴来,看著周仲濂,他知道周仲濂做梦也不会想到犯人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他倒很想看看周仲濂的惊奇样儿!韵奴被带上来了,低垂著头,她走进门来,满脸的萧索与委屈,怯怯的站在那儿。由于程正的特别吩咐,她没有带枷锁,也没捆绑,但一日夜的牢狱生活,以及满心的委屈,满腹的辛酸,和自从离开家乡以来,所积压的辛劳与煎熬,使她形容憔悴,面色苍白。但,这份憔悴与苍白仍然掩饰不了她的美丽和娟秀。站在那儿,她娇怯如弱柳临风,清丽如白莲出水。“这就是犯人,”程正对周仲濂说。“镯子是她拿去典当的。”周仲濂看著韵奴,禁不住目瞪口呆。就是程正真的押出一个三头六臂的怪物来,也不会比押出韵奴来更让周仲濂吃惊。他一瞬也不瞬的瞪视著韵奴,完全愣住了。

“赵韵奴,”程正喊著。“这位就是失主周公子,水晶镯已经给周公子辨认过了,确实是他家所失窃的,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韵奴抬起眼睛来,很快的瞬了周仲濂一眼,这一眼是凄楚万状的,是哀怨欲绝的,也是愤恨而无奈的。“我还能说什么呢?”她低低的,自语似的说,头又垂了下去,看出自己简直没有脱罪的可能,连失主都咬定这是他家的失物,自己还能怎样呢?她心灰意冷,不禁赌气的说:“我所知道的,我都说过了。现在,有失物,有失主,又有盗贼,随你们把我怎样处置吧,我还有什么可说呢?”

“赵韵奴!”程正厉声喊:“不许强嘴!”

韵奴震动了一下,抬起头来,她又很快的扫了周仲濂和程正一眼,泪水就涌进了眼眶,低俯著头,用牙齿紧咬著嘴唇,她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你有话要问她吗?”程正问周仲濂。

“是的,”周仲濂转向韵奴,后者那股凄凄然,楚楚然,和那种哀哀无告的模样使他心里猛的一动,他竟无法把目光从她那秀丽可人的面孔上移开,他的声音不知不觉的放得非常非常的温柔:“姑娘,你别害怕,你只说这镯子是从哪儿得来的吧?”“我可以说话吗?”韵奴幽幽柔柔的问。

“怎么不可以呢?”周仲濂说。

于是,韵奴润了润嘴唇,低低的,委屈的,她把已经在堂上说过的话又重说了一遍。说完了,她举目望著周仲濂,怯怯生生的说:“或者,你们那个镯子和这镯子并不完全一样呢?或者有一点点分别呢?也或者,当初那雕刻这镯子的师傅,雕了两个差不多的镯子呢!”周仲濂有些犹疑了,不由自主的,他又把那水晶镯拿了起来,仔细研究。真的,假若这镯子并不是自己家丢掉的那一枚,假若这真是这姑娘家里的东西,那么,这误会可不是闹大了,而且……而且……而且还把人家一个好姑娘给押在牢里!看她那娇娇怯怯,弱不禁风的模样,怎禁得起狱卒的摧唇,怎禁得起那粗茶淡饭,冷衾冷炕?何况这年下里,天气如此之冷,把人家冻病了怎么说?再有,如果真冤枉了人家,这份委屈,叫她那纤弱身子,又怎生承受得起?越想越不对,越想越迟疑,周仲濂按捺不住,站了起来,他对程正说:“程老伯,我得把这水晶镯拿回去,问问家母看。您知道,这镯子原是家母的东西,我根本没见过几次,不见得认得准。这姑娘的话也有点道理,万一弄错了,委屈了人家姑娘不说,还损及人家名誉!这可不是闹著玩的!”

程正扬了扬眉毛,看看周仲濂,又看看赵韵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看样子,周仲濂毕竟是个少年书生哪!他是真怀疑镯子不对呢?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怜惜起面前这待罪佳人呢?程正没有把自己的感觉流露出来,拍了拍周仲濂的肩膀,他笑笑说:“是该这样子,仲濂,你就把镯子带回家去,问问老夫人看吧。失镯事小,冤枉人事大,你说是吗?”

“是的,”周仲濂收起了镯子,不由自主的又看了那韵奴一眼,正巧,韵奴也在悄悄的注视著他,两人的目光一接触,周仲濂陡然间又感到心里怦然一动,而韵奴已迅速的垂下了头,一层羞涩的红晕,慢慢的在那苍白的面颊上扩散开来。周仲濂有点迫不及待了,对程正深深的一揖,他说:“程老伯,小侄这就告辞了,早点把事情弄明白,大家也早点安心!”“好的,我也不留你,我等你的消息!”

“再有,”周仲濂又看看韵奴,迟疑了一下,终于说:“也别太委屈了这位姑娘,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她不能当一般囚犯待的,您说对吗?”“当然,当然。”程正一叠连声的说,一面吩咐人把韵奴带下去,韵奴退开的一刹那间,她再度抬头,很快的望了望周仲濂,那眼里已蕴满了泪,而泪光中,又蕴满了感激、祈求、委屈、希望,以及千千万万的言语。周仲濂愣住了,扶著门框,他忘形的痴立著,活了二十年,这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心中涨满了某种酸楚的,温柔的,而又恻然的,激动的情绪。

四周仲濂一回了家,就迫不及待的冲进了内院,不等丫头回报,他已直入了老夫人的房间。老夫人正带著丫头老妈子们在准备灯节的一应物品,看到儿子那样急冲冲的跑进来,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不禁吓了一大跳,站起身来,她焦灼的问:“怎么了?”“哦,没什么,”周仲濂煞住了脚步,感觉到自己有些忘形了,他竟莫名其妙的嗫嚅了起来,望著那些丫头老妈子们,他欲说不说的抿了抿嘴角。

“哦,你们都下去吧!”老夫人体会到儿子有话要说,对丫头们命令著,等她们都退下了,老夫人望著周仲濂。“什么事情呢?不要是又丢了东西吧?”

“不,正相反!”周仲濂说,托出了那个晶光闪闪的水晶镯。“妈,您看看,咱们家丢掉的那个水晶镯,是不是这一个?”

“噢,找回来了吗?”老夫人高兴的叫著,取过那枚镯子来。“可不是吗?就是咱们家那个,这镯子原名叫作双凤水晶镯。能找回来真不错,别的东西丢了也就算了,这镯子实在是件无价之宝呢!”“妈,”东西被证实了,周仲濂反而感到一阵烦躁,他不耐的锁起了眉头。“您也不仔细看看,到底是不是咱们家那个,有没有弄错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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