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班车启动。
这个年代的长途班车噪音超大,再加上路面情况也不好,破旧的班车行驶在砂石路上,引擎发出轰鸣的响声,惊天动地。
车厢外头扬起漫天尘土,来往的路人纷纷用手掩住口鼻快步避开。
而坐在车厢里的人们则如同被焖在高压锅里的黄豆——环境又焖又热,人还颠簸得厉害。
佟思雅昨天休息得不错,但今天为了早起赶车,五点多就起了。
她窝在靳野怀里补觉。
靳野从竹县搭乘班车到平县的时候,那是他人生意义上的第一次坐长途车,差不多七小时的车程,他晕车得厉害、呕吐到差点儿去世。
但这一次在平县去往宁城的长途班车上,佟思雅有了前车之鉴,做出了万全的准备。她不让他吃太饱,她找招待所食堂里的人要了点生姜片、用盐糖水泡好装在饭盒里,还买了青桔子剥皮夹在手绢里让他兜在鼻子底下……
在上车之前,她更是用清洁油给他涂抹过太阳穴、耳后根等处。
靳野一点儿事儿没有。
就是,怀里的她散发出清清爽爽的青桔香气,很好闻。
她还暖暖的、软软的。
他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他俩倒还好。
但车上其他人都不那么好了。
不知谁脱了鞋,车厢里弥漫着恶心的馊臭味儿,又因为外头灰尘大,坐在窗边的人也不敢开窗……
这可是六月啊!
导致车厢里特别特别闷热、还特别特别臭。
终于有人忍不住,大声呕吐了起来。
车厢里各种臭气混和起来,更加恶心了。
售票员显然早有准备,拎着装满了煤渣的撮箕和扫帚过来,将煤渣倒在晕车女乘客的呕吐物上,再重新扫进撮箕里,回到了车头那儿坐着。
那位呕吐的女乘客大约四十多岁年纪,身边还陪着个年轻姑娘。
年轻姑娘称呼中年妇女为“师傅”,看上去两人感情很要好,十分亲密的样子。
年轻姑娘皱眉朝着坐在她前面的一个三十多岁瘦削的汉子说道:“同志!同志请你把鞋穿上好吗?”
那汉子假装没听见,闭着眼睛哼小曲儿。
年轻姑娘显然是个怆口小辣椒,一点儿不惯着这人,又大声说了一遍,“……你脚这么臭,还有脸脱鞋?”
好嘛,这汉子还是闭着眼睛假装没听见。
姑娘火了,站起身,越过她师傅,伸出手,费力地将车窗抬了起来,然后一手捏着鼻子,一手翘着兰花指,拎起那汉子胡乱扔在一旁的一只破鞋,毫不犹豫地直接扔出窗外。
乘客们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