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兰芽醒来时,眼下毫不意外坠了两只大大的眼袋。她几乎要怀疑萧孟津是不是什么采阴补阳的狐狸精,专吸人精气。
每次他心里一有事便要与她这样那样,偏偏这样那样后他总是神清气爽,器宇轩昂;只有兰芽像被磋磨过度,跟个刚从地主老爷家逃出来的长工似的。
那边厢萧孟津衣装整洁,风度翩翩:“辛苦公主了。”
语气竟十分诚恳。
兰芽无力弯了个笑,她倒不觉得自己辛苦,只不过恐怕有些命苦。
……
皇宫之内,金龙殿。
萧舜华正一勺勺为皇帝喂药。只见美人娥眉微蹙,眼里的心疼都快化作潺潺春水流淌出来。
二人正是浓情蜜意,娴妃宫里的小黄门匆匆来禀:“皇上,娴妃娘娘那边又闹起来了。听说眼下已经伤了三个黄门了。奴才们实在没有法子……”
萧舜华眼见着皇帝皱了眉,眼底厌恶一闪而过。只见他唇角一抿,刻薄地吐出两个字:“疯妇。”
她微微低头,再次为眼前的荒谬感到可笑。
昨日与她恩爱缠绵,恨不得化作在天比翼鸟的人是你;今日厌弃冷落,对她弃如敝履的也是你。
昨日对她极尽谄媚,将她高高捧上天的是这些人;今日来告状,话里话外引导着皇帝狠狠治她的也是这些奴才。
她柔柔开口,语气诚挚:“臣妾亦为人母,此刻亦知皇上和娴妃妹妹是如何的痛彻心扉。但您不但是咱们的夫君,更是天下人的英主。万望皇上保重龙体,切不可忧思过虑。”
皇帝握了握她的手:“无论用什么法子,万不可叫那疯妇再出来伤人。”
那小黄门眼底精光跳跃,眸光转过几转,恭敬伏身:“奴才敬诺。”
萧舜华回到宫中,身边的大宫女昔月呈上礼单,正是为送她宫里的宫女出嫁而早早备下的。
她春葱般的手指持着那单子细细览过一遍,美目微弯,抬头道:“你做的很好。去唤那丫头来罢。”
一个尖脸的婢女被领了上来,看容色不过中人之姿。
萧舜华屏了众人下去,牵了那婢女的一双手搭到自己掌心里:“好姑娘,既离了这地方,日后便好好过自己的日子罢。”
她眸光温柔,似乎还是十几年前那个姝丽温柔的大姐姐;但又含了一丝感叹,甚至是遗憾。
那小婢女眼眶里砸下泪珠子,连连点头,顿时便像断了线的珠子琤琤落下。
萧舜华弯唇,笑意温软。盛气凌人的萧贵妃竟也能有如此静谧和婉的模样。
……
章安三十三年正月初四,萧贵妃亲送宫中掌事宫女出嫁。
章安三十三年正月初六,大吉,新年开头,傅夫人和兰芽请匠人继续修葺店铺。
章安三十三年正月初八,桓暄在开过年来的首次早朝上述职,当日,桓氏夫妻二人启程返回北境。
萧孟津和兰芽亲送至城外三里,是时冰雪消融,道旁枯黄中隐杂新绿。二人并肩立于长亭,看远处车马橐橐而去,马蹄踏起满地扬尘。
“阿姐他们去了。”
“嗯。我们也回去吧。小公主,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年,你可要好好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