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服药喝下去,高热已然退了,但风寒并未痊愈,沈鸢捂嘴轻咳了两声,看向银杏问道:“将军自昨晚外出之后,可曾回来过?”
银杏摇头:“未回来过。”
其实不必姑娘嘱咐,她一直都留意着主院动静,看见姑娘面上的失落之色,又宽慰道:“将军向来早出晚归,姑娘也是知道的,军务繁忙,哪一日是天未黑透,就回到府中来的。”
银杏所言非虚,也并非她急着想见卫驰,只是若今日她若真去同萧穆见面,必得同卫驰说一声才是。若她瞒着他,再见萧穆,叫他知道后,别说两人先前的死结会解不开,这死结只怕会越结越乱,当真永远都解不开了。
“你去同福伯说一声,就说你我二人酉时外出,叫他提早备车,”
沈鸢想了想,又继续道,“还有,我一会儿亲手写张字条装好,你去给福伯传话时,顺道带过去,拜托他将字条找人送至城郊军营,交到卫驰手中。”
银杏点头,应了声是。
卫驰不在府中,但此事必得知会他一声,萧穆不得不见,时间已所剩不多,沈鸢思来想去,暂且只能想到这么个折中的法子了。她已尽全力地坦诚相待,至于他信不信她,她也没有办法了。
沈鸢说完,便至桌前执笔落字,而后将字条装好,递给银杏:“去吧。”
银杏接过信笺,退出房中。
……
酉时未到,一辆马车自将军府大门外缓缓驶出。
车内,沈鸢双手交握,静坐车中,风寒未愈,她面上遮了块白纱,是怕将病气过给旁人,身上披的是厚实的鹅黄色斗篷,发髻低低绾着,未簪发饰。
车架仍是先前坐过的那辆,车夫也未换过,只是这次,沈鸢有意避开了玉康堂,嘱咐车夫把车停在街头,待车停稳之后,只将斗篷后的兜帽戴上,跟着便领着银杏缓步下车。
西市的古里巷,此地银杏前日才刚来过,巷尾的小店外,仍支着写着“杏仁饼”三字的招牌,店外排队买饼的人,和前日一样,络绎不绝。
萧穆一身蓝白相间云纹锦袍,在巷尾负手而立,似等候许久,待看见来人之后,见其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好似充满防备一般,心底不免失落,但却未多说什么,只冲她扬唇微微一笑:“阿鸢,你来了。”
沈鸢停步,中规中矩地道了声:“三殿下安好。”说完左右看了一眼,对这个人来人往之地还觉满意,若真发生什么事情,总不至于说不清楚。
“不知殿下今日邀我前来,有何想说?”
“阿鸢,前边便是你从前常去的茶楼,我已命人留了雅阁,此处风大,不如过去,我们坐下,边吃边聊。”萧穆缓缓道。
“不必了,我还有事,一会儿便得回将军府去,”沈鸢开口打断,和萧穆的娓娓道来不同,沈鸢说话的语速明显快许多,“殿下有什么事情,在此处言说,也是一样。”
萧穆似一早猜到会是如此,倒也不急,只轻叹口气道:“你不愿去也罢,这包杏仁饼亦是你从前喜欢吃的。”萧穆说着,拿出一包用油皮纸包裹好的杏仁饼来,递上前去。
沈鸢静立原地,没有伸手。
“阿鸢,”萧穆唤她,“你将东西收下,收下我就说正事。”
沈鸢没动,只转头唤了银杏一声,示意她将东西收下。银杏双手接过纸包,捧着热乎乎的包裹,和前日如出一辙的手感,心情复杂。
“殿下请说。”银杏退后,沈鸢方才缓缓开口。
“大理寺已将所有账簿都找齐呈上,父皇命我协理此案,我已看过所有卷宗和证据,你父亲必能沉冤昭雪。”萧穆说着,上前一步,继续道,“只是许多事情尚有章程要走,大理寺又还有二皇兄的案子要理,你父亲虽是无罪,但若想从狱中出来,还得等上几日。”
“本是三五日的功夫,但眼下临近年关,这一延后,怕是得至元宵之后,方才能够无罪出狱。”
沈鸢了然,她当然想让父亲早些出来,少受牢狱之苦,但凡事皆有章程礼法,该怎么办便怎么办,只要父亲能无罪出狱,多等上几日,也无不可。
“多谢殿下告知此事,”沈鸢盈盈福身一拜,以示谢意,“若无其他事情,沈鸢便先行离开了。”
沈鸢说完想走,萧穆见她抬脚,心中急切,上前几步,想伸手拉住她,却被她避开。
“殿下请自重。”沈鸢此言带着怒,又因风寒未愈,厉声之下不免跟着咳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