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碟果然如裴挚所言,盘上一猪一狗首尾相连,双眼皆紧紧阖闭,猪黑粗壮,狗白细瘦,正好一大一小。
第二碟是一盘鸡,四爪扬张,通体赤红,头上重冠,怒目圆睁,眼中似有精光流烁。
第三碟玉盘上是一浅浆白的鱼汤,汤中搁着一尾红鱼,四周浮围着一圈四方白玉豆腐。
“这三道菜是京城今天才正式开张的那家醉仙居的菜品,从左到右依次唤作:福寿双全、天仙配和凤求凰。”
心腹介绍完三道菜,众人恍然明悟,窃窃私语道:“仙就是鲜,鱼加羊为鲜,鱼肚子里肯定填装入了羊肉。”
场上代表向魏怿提出新的疑惑:“我们对结果没有任何异议,只想知道三位是如何射中的?”
安修贤首先站出,向在场众人来回展示手中的沾满油污的三枚铜钱,待集满好奇的目光之后,方才心满意足地解释道:“家父卖油为生,心巧手熟,曾有一绝技,置圆钱于油壶之口,信手浇油,油成一线,从方孔入壶而钱不沾污。家父去世时,将这三枚铜钱遗赠于我,我结合所学六爻之术,所占无不应验···”
有人在人群中干咳了一声,示意他讲重点。
安修贤对此不以为然,心道:“连这点耐心都没有,难怪学不会这高深之术!”
又忽然暼见了太子的寒光,赶紧接着往下讲述道:“我用三枚铜钱占了两次,两次结果都是正反正,正面为阳,反面为阴,离形两长夹一短,为火,双火相重,复而为离。辞曰:利贞,亨;畜牝牛吉。火色为红,牝是指雌禽母牛,大晋禁止宰杀母牛,盘中之物就只能是雌禽。”
安修贤讲解的很是详细,但场上诸士钻研的经典并不相同,听懂的人对他心中甚是佩服,不懂的人碍于无话可问,只好随波逐流地望向其余二人。
裴挚和魏忡皆默然,众人只好把目光改投向太子,魏怿心中略有不怿,但还是强撑着负责到底,于是开口便道:“子尹用的是大衍筮法中最古老的一种,这在易经里记载得很详细,本来要用到五十根蓍草或短棍作为算筹,但子尹竟能用长短宽窄不同的两道布条,以二代十,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易经是六经之一,在场诸人即使不懂,也多少读过或者了解一点,当下齐声赞叹不已。
安修贤也对裴挚深感佩服,六爻的理论基础其实也来源于大衍筮法,只是真正会的人不多,名声不显罢了。
正所谓二三得六,六爻本质上只是将逢三进一和以二代十两种方法同时组合起来。
魏怿的话还没结束,等到场上稍微安静下来,继续道:“至于忡弟嘛,我猜他用的是梦卜之术,只是这术在书中也只有零星几处记载提到过一下,我这个弟弟天生聪慧,更兼读书刻苦,能学成此术,并不为奇!”
魏忡无话反驳,也无力反驳,更无可反驳,只得就坡下驴,接受魏怿的这番说辞。
“我哪懂什么梦卜之术!大哥博览群书,学识渊深,我可得向他好好学习。”
魏怿先将魏忡三人请回原座,安修贤在甲场无座,魏怿特地令人为他请来一张案几和一方软垫,然后又将三道珍馐佳肴亲自送到三位中覆者的面前。
“裕王出身高贵,且是太子至亲;裴家盛名已久,却从不出仕;安修贤来自草野,无人能识!此三者正好涵盖了天下所有的士人类型。”
在场的聪明人早已回过味:今晚的花灯猜谜其实是太子私人的选贤大会。特别是最后一轮,太子精挑细择了这三位出来,请他们当众献艺。待众人拜服后,再以诚相待,真可谓是礼贤下士,一箭双雕!太子这招高,实在是高!
魏忡回座之后,发觉四位兄弟反应各异:魏恤食指大动,口齿生津,且不停用舌头舔舐上下嘴唇,一得到魏忡同意,立刻将鱼汤满满舀上一大碗回去自尝;
魏怭面色铁青,嘴里不住重复着福寿双全这四个大字;
魏悌围于右侧,有疑问疑,无事言事,倒是最正常的一个;
平时最为不羁洒脱的魏忳在一旁反而罕见地有些拘谨,似乎有口难言。
“八哥,你怎么了?咱们兄弟之间有话就说呗。”
“那我真说了啊?”
“说呗,你这是怎么了?我上台之前你还好好的。”
魏忳咽了一口唾沫,并未直接回答魏忡的疑问,反而先从醉仙居讲起。
京城之中,店家众多,其中就数两家店的美食最为出名:馔玉楼和炊金坊。
馔玉楼主要突出一个食冷、料精、色清、香纯、味淡,而炊金坊的风格则正好相反。
前段时间,从外地悄悄搬来第三家新店,其名唤作醉仙居,专以出售各类好酒作为招牌亮点。
因为魏忳的酒王之名在京城远扬,掌柜的特地送来几大坛美人娇,请他在匾上题字宣传。
谁能想到,醉仙居今早刚刚正式开张待客不到半天,匾额无故掉下,只好提前关门打烊。
魏忳讲到这里不往下继续了,魏忡想过一遍,明白了其中未尽之意:
且先不提匾额无故掉落之事。醉仙居明明早已打烊,也不在今晚提供酒菜的店家名单之上,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临时设置的最后一轮比试中?
更重要的是这三句菜名似乎别有深意:“福寿双全、天仙配、凤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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