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江沅转眸,先是看了看李隆基纤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又见到他系衣带时认真而温柔的神情,心头萦绕着的愠气竟悄无声息地消散了,只剩下一点点说不分明的感觉。那感觉在她心间盘桓许久,却始终没有落地,经常会让她失了平日的水准,甚至会夺去她的神思。她不太喜欢这种感觉,却又无法消除,只得任其滋长,看看它最终是会消弭还是会扎根。
而李隆基一回来,它竟有些要扎根的意思了。
待李隆基系完,萧江沅拱手一礼:“多谢大王。”
李隆基理都不理:“你既然不肯带我去,那我就在这儿说了。”顿了顿,他先是眼珠一转,一勾唇角,“我且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我?”
那日大唐与吐蕃击鞠大胜,李隆基笑对萧江沅,却见她转身就跑,本来心里诧异也郁闷得紧,可转念一想,早在两年前,她对自己就是有心思的了,只是她自己还不清楚,这一日这副模样……可不就是久久不见而近乡情怯,面对爱慕之人怯懦又娇羞之时才会有的么?
萧江沅显然没有想到李隆基会问这个,不觉有些茫然,竟鬼使神差问出这么一句:“大王所言之喜欢,是哪种喜欢?”
李隆基意味深长地看着萧江沅脸色的每一分表情:“男女之情,譬如……我想娶你。”
萧江沅认真地思忖一番,道:“大王已有王妃,此生还能娶谁?”
李隆基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便从善如流道:“那便是……纳你为侧妃。”
“妾可宠而不可爱重,若是如此感情,奴婢没有,也不配、更不敢对大王有。”
李隆基俊眉一扬,立即道:“那你有的便是爱重了?”
萧江沅默了默,方道:“……大王想说的就是这个?”
李隆基观察完毕,满意地点了点头:“当然不是。”
萧江沅:“……”
李隆基凑近到萧江沅耳边:“上降玄鉴,方建隆基——此句你可曾听过?”
萧江沅当即把李隆基领到了自己的住所。恰逢杨思勖不在,她不用交代什么,便直接将李隆基引入了自己的屋子。
“你……和杨思勖住在一起?”李隆基皱眉道。
“尚有一墙之隔。”萧江沅淡淡道,“大王方才说的,奴婢自然听过,练字的时候还曾写过。大王还想问什么?”
李隆基抿了抿唇,压下不快,道:“你送给我那个圆盘和筷子,除了让我看到一个至尊至贵的卦象,用以束缚手下更加效忠于我之外,可还有什么其他用途?”
萧江沅想起这个不禁笑了笑:“现下暂无其他用途,不过将来或许有用。”
“哦?”
萧江沅却没打算回答这个,而是反问道:“大王此番回京,可有什么打算?”
“你是指……”
“大王总不会还想回到潞州去吧?”
“潞州山好水好,天高云远,我自是想回去看看的,不过也只是看看。”
见李隆基不仅毫无忧色,更是一点思虑都没有,萧江沅不觉想起了方才,李显和李隆基那一瞬的交头接耳,恍然一笑:“大王智计无双,一切所想随手即得,奴婢佩服。”
李隆基轻笑一声:“我才要佩服你,远在千里之外,竟能操控死物。”
萧江沅淡淡一笑:“那圆盘和箸,不过是材质本身的问题,自有磁性,可相吸亦可相斥,且看如何利用了,与奴婢可无关。”
李隆基也解了心头一个疑问,点点头:“这材质倒稀奇。”
“看来大王心中自有丘壑,便不用奴婢多言了。”
“谁说你是‘多言’?我来寻你,不就是因为想听你‘多言’?”
迎着李隆基温柔而深邃的目光,萧江沅的心忽然漏跳了几拍:“……大王究竟想问奴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