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养了几日,萧江沅的病便好得差不多了。她开始以小厮之名,随侍在李隆基身侧,就连往日与李隆基形影不离的左右护法——王毛仲和李宜德都要靠边站,李宜德倒没觉得什么,见主人不愿意自己跟在身边,便自顾自去练武了,王毛仲则十分不习惯闲下来的日子,却除了习惯别无他法。
萧江沅本想带个面纱,以防有人看到她的脸之后,跟李裹儿搜索时用的画像联系起来,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可她刚一带上,面纱就被李隆基扯了下来:“五王宅里可不会有人去外面乱嚼舌根子,除非是我故意让的,你且放心便是。”
“五王宅里不会,可外头是一定会吧。”
“那就别出去了呗。”李隆基把玩着面纱,悠悠一笑,“不然我也没打算出去,这段日子,还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才好。”
李隆基闭门不出,可不代表别人不会登门。葛福顺等人时常会来与李隆基玩上一番,要么斗鸡,要么射箭,要么拼酒。萧江沅一直在一边伺候着,渐渐地也看出了几分端倪。
尚衣奉御、禁苑总监、万骑果毅、僧侣道士……若再加一个文臣,便俨然一个小朝廷了。
萧江沅暗中观察着众人,僧人普润也在暗自观察着她。
李裹儿的搜索大军已经去往了长安城南,城北这半边总算消停了许多。兴庆坊的五王宅里,众人的日子过得都十分悠闲。李隆基自是想利用这段难得的空闲时间,跟萧江沅好好亲近亲近,拉近距离,却总是被李隆业搅局。这五郎也不知是怎么了,成天都喜欢黏在萧江沅身边,让李隆基想做点什么都不行!
他之前不是一直帮着自己的吗?
这一日,李隆基好不容易支开了李隆业,刚鼓起勇气教萧江沅弹琵琶,便见李隆业这个天杀的又跑了回来。李隆基忍无可忍:“你能不能……”
“不能!”李隆业急道,“圣人到了!”
李隆基立即便站了起来:“他怎么突然来了……”
萧江沅也起身站直,想了想,问道:“圣人都带了谁一块过来?”
李隆业道:“圣人只带了一群仪仗。”
李隆基暗忖道:“竟然没带皇后和公主,也没带上官昭容,更没带相熟的臣子……”
“三哥,来不及想这么多了,快去大门口迎圣人进来吧!”
这还是李显第一次来到五王宅,看哪里都觉得十分新鲜。这五座王府通了墙面,簇拥在一起,正好似他们这五个兄弟一般,李显心中感叹,对这几个侄儿的印象便更好了。
他率先去李成器的府邸看了一眼,果然入眼皆是繁花锦簇,李成器的长子李琎更头戴桃花,朝李显甜甜一笑,才长揖行礼,惹得李显哈哈一笑:“你这小子,长得竟似比我家裹儿还好看,叫什么名字?”
李琎脆生生地道:“小子大名玉进琎,小字花奴。”
李显指着李琎朝李成器笑道:“你啊你,你自己爱花如痴也就罢了,怎的连儿子的小名都不放过?”
李成器但笑不语,李隆基这时道:“难道圣人觉得,花奴这个相貌,配不上这个小字么?”
“这哪里是人配不上名字,分明是名字不足以夸赞其万一才是。”李显说笑着,便走向了李成义的府邸。刚一进门,便见一棵十分粗壮又高大的柳树,立在正厅之畔,似在庇护着屋舍一般,李显有些哭笑不得:“二郎,你还真以为你是大柳树精呢?”
众人哄然而笑,李成义见李成器都在忍着笑,便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因着逛过了两座宅院,李显觉得有些累了。四郎的宅子里不过都是书,至于五郎,那宅子里面能蹿出什么来,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是别去得好,这样一想,李显便决定在李隆基府邸处摆一场宴席。而他刚到李隆基府邸,便见门口立着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腰板挺直,面带微笑,见到自己便长揖一礼,声音如旧,却也多了几分高亮与尖细:“圣人安好。”
最先被吓一跳的是李隆业。当初李隆基抱着高热的萧江沅入宅之时,他就已经被吓过一次了。他虽还不知道原委,但也清楚,萧江沅是从宫里逃出来的,不然李裹儿怎么会那么声势浩大地找?她既然是逃出宫的,又怎么可以如此大喇喇地,就见了天子?
李成义和李隆范关心的更多是五王宅,私藏宫中逃婢,这罪名可大可小,全凭圣人心情。
唯独李成器与李隆基目光一沉,却丝毫未见李显有任何愤怒的表现。他只是怔了一下,便仿佛没看到萧江沅一般,进了李隆基的府邸。
李隆基兄弟立即跟了上去。经过萧江沅身边的时候,李隆基不禁恨恨地啐了一句:“你下次吓人能不能提前打声招呼?”
“是。”萧江沅忙拱手一礼,李隆基便气得再也说不出其他。
酒过三巡,李显晃晃站起,身边的内侍立即扶了上去,却被李显甩了开:“我又不是站不稳了,何需你们来扶?”顿了顿,李显抬手指向了萧江沅,“我要她来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