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皇后立即明白了宗楚客的意思,见其他宰相也随声附和,便心下一定,将遗诏交给了宗楚客:“那遗诏一事,便全权交由宗相公处理了。”
夜半,长安城门吱呀拉开,五万府兵自四方城门徐徐入城,联合金吾卫羽林军一同,将整个长安都严格且严密地控制了起来。素有威望或权势的李唐宗室府邸也被纷纷镇守包围,其中相王府最是严重,连只鸟都飞不出去。
李旦自睡梦中惊醒,初得知此事之时,还有些不敢置信,更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竟使得关系早已缓和的兄长突然这般待自己。这府兵来得太过突然,他根本无从防备,此刻却是不能防备。如今连王府都被包围了,下一步是不是抄家下狱,流放或是赐死?
近来并无什么事发生,他李显就算按捺不住,终于想要除掉自己了,总该有个由头,怎会如此一点端倪都没有?
除非……是李显出事了……
不对,他正值壮年,身体又一直不错,从不见大病,就连风寒也不常有,近几年来,他也没受过什么致命的伤,怎会突然有事?难不成是他昔年外放房陵的时候,落下过什么隐晦的病根,还是……他的死因别有隐情?
李旦心绪烦乱,不禁摇了摇头——此刻自身都难保,想那么多又有何用?
他却再也睡不着,干脆拖来一支琵琶,似悲似喜地奏了一曲《十面埋伏》。
他眼下已是插翅难飞,无可挽救,不知他那个五个儿子那里又是什么样的境况,可也与他一样无奈而无助,任人宰割?
甘露殿中灯火通明。韦皇后就端坐在主位之上,左侧坐着李裹儿,右侧立着上官婉儿,殿中立着几位宰相,此刻他们谁都没有说话,似都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不一会儿,就有内侍疾奔进来,长揖道:“禀皇后,韦相公求见。”
韦皇后立即道:“让他进来。”
进来之人名唤韦温,乃是韦皇后堂兄,又身为宰相,故而调府兵入城行事,韦皇后便交给了他来主理。韦温入殿便道:“皇后放心,如今相王府和嗣雍王府皆已在掌握之中。”
“好!”韦皇后稍稍松了口气,见上官婉儿在一旁面不改色地站着,道,“婉儿,我这样处理,你不会有异议吧?”
上官婉儿垂眸一笑:“皇后说笑了。皇后乃是国母,不论任何决定,婉儿都只有遵从的份儿,不敢也不能有异议。”
这个时候再跟韦皇后进言,就算原本韦皇后没有怀疑过她,此刻也要添了不少猜忌了,她可向来不会做这样愚蠢之事。同时心下腹诽,你自己作死,那便随你去,我一个没有实权、只负责草拟文书的昭容,能担多大责任?唯求你能做得更彻底一点,断了所有后顾之忧,否则即便眼下没人能够与你分庭抗礼,日后也难说。
对于上官婉儿这个回答,韦皇后十分满意,便不再敲打她,转头对韦温道:“你本是宰相,日理万机,又要总理城中数万精兵,只怕分身乏术,精力不济,此事你可有处置?”
韦温道:“谢皇后担心。臣已将这数万精兵分为六支,而这六支则由驸马都尉韦捷、韦灌、卫尉卿韦璿、左千牛中郎将韦锜、长安令韦播及郎将高嵩分别统领,自是万无一失,还请皇后放心。”
这六人不是韦皇后的堂弟,便是侄子外甥,没有什么人比自家人用起来更让人放心的了。韦皇后对韦温的此项决定也十分满意,如此一来,大唐的都城长安就紧紧地握在她手中了,她若是想让一个人死,此时此刻,真比捏死一只蚂蚁都容易。
宰相李峤此刻却神情微肃,见殿内气氛已经变得轻松起来,他犹豫了一下,终是上前一步,拱手道:“禀皇后,臣有话想问韦相公。”
见已年过花甲、资历又颇深的老宰相李峤,表现得如此谨小慎微,韦皇后十分受用:“李相公历经三朝,可是元老了,有话直说便是,不必如此客气。”
李峤仍是十分恭谨,却不见任何谄媚之色。他只一脸认真,又朝韦温拱了拱手:“敢问韦相公,今夜只包围了相王府和嗣雍王府?”
“正是。”韦温道,“其他李唐宗室不过虾兵蟹将,只要将相王这个最有威望和势力的,及天皇长孙嗣雍王这个最有名分的二位控制住了,其他人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李峤点点头,又道:“只是……若是他人便也罢了,相王的五个儿子却是不能忽视的,他们早已不住在相王府中,而是聚居于兴庆坊五王宅,臣以为,皇后既然一不做二不休,何不彻底一点,将五王宅也控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