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贴身服侍李旦的小厮都从未见过他这样暴躁的模样。在小厮的印象中,李旦一直是恬淡的、温柔的、安静的、谦让的,原来他也会心急、会发怒、会烦躁的一个凡人。
府兵们能放进去一个人,已经很不错了,李隆业虽十分惦念府里的阿耶,可想到自己不如萧江沅机灵,若是阿耶有什么要交代的,自己难保记不住,反倒误事,便把名额让给了萧江沅。
他一直在相王府外等着,时不时地跟府兵们聊天,想知道不久之前,萧江沅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能让他们松口放人,可这些府兵的嘴可比他还严实,竟什么风都不露。一来二去的,李隆业便觉得没意思,也就不多聊了。
正无聊着,便见萧江沅出来了。他立即迎了上去:“阿耶怎么样?”
萧江沅安抚颔首:“回去再说。”又向府兵们恭谨地长揖拜别,才与李隆业一道回到五王宅去。
得知李旦一切都好,四兄弟都稍稍松了一口气——刘幽求来了之后不久,葛福顺等人也过来了,李隆基便一直在书房里与他们相谈,此刻并不在迎接萧江沅回来的行列之中。
“阿耶可有什么交代?”李成器温和问道。
“相王说,几位大王切莫轻举妄动,昔年是如何以不变应万变的,如今照做便是。”
“那,三郎……”
“回宋王,方才说的,是相王对几位大王的要求,相王另有一句话,是单单对临淄王说的,奴婢一会儿便会去告知于他。”
“是什么?”李隆业刚问,便见萧江沅转眸看向自己,忽觉一阵心慌,立即摆手道,“我不问了我不问了。”
萧江沅又抬眸看了李成器一眼,见李成器没有丝毫好奇之色,便道:“那奴婢告退了?”
李成器深深地看了看萧江沅,终是点了点头。
果然不出李隆基所料,刘幽求不仅恃才傲物,还颇老谋深算,对于眼下局势亦看得十分分明。他清楚李隆基平时都与什么样的人混在一起,还分析了其中谁人可用,最后问了一句:“大王与这些人相交甚欢,不是巧合吧?”
李隆基微微一笑:“自然是志趣相投,才会相交甚欢。”
刘幽求似乎天生就长着一副倨傲的神情,眉峰永远都是微挑的。他捋了捋长须,点头道:“能志趣相投最好不过了,如此目标也能一致,力气也会往一处使。”
李隆基微一挑眉:“说得好像……三郎要做什么似的。”
“难道大王回到长安以来,穿梭于底层官吏之间,与万骑将士喝酒赌博,还和方外之士议佛论道,这种种只是为了平日里多一些玩伴?”刘幽求起身郑重跪拜,“纵观长安,唯有临淄王心系大唐,也心存大志。臣为官以来,一直怀才不遇,今存亡之秋,愿追随大王,为大王效力,上为救国,下为求搏一个前程。”
“你倒是直截了当,想要什么,清楚明白。”
“臣以诚实换取信任,本就该毫无保留。”
李隆基本倚着圈椅,姿态带有几分悠闲。定定地看了刘幽求跪拜的身影一会儿,他才点点头,终要正襟危坐,便听门外王毛仲道:“阿郎,葛将军等人来了。”
“让他们直接到这里来。”这里是李隆基的书房。李隆基说完便双手扶起了刘幽求,却但笑不语,什么都没说,直到葛福顺等人进来之后,欲言又止的时候,他才简单介绍了一下:“刘县尉,自己人。”
刘幽求看向李隆基的眼神中,顿时迸发出一道光。
葛福顺等人起初还因为刘幽求的存在,有些拘谨,可不过少时,见刘幽求没有丝毫痕迹地便融入了他们,而且每每发言总有振聋发聩之感,便放开了胆子说了。
“……就这样,我们这些万骑也都开始被韦家人管着了,想想真是不服!”葛福顺恨恨道。
“听说太后还派遣府兵包围了相王府和豳王府,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和陈将军刚刚过来的时候,正好经过相王府,就没见过府兵什么时候这样严阵以待过。”
“韦后越过谯王立温王,本就让人不服了。这不是明摆着要立一个傀儡,然后自己把持朝政么?她还真把自己当成则天皇后了?”
正当群情激昂,处处针对韦后政权的时候,刘幽求十分适时地插上一句:“大王,你就不想救出相王,救大唐江山于水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