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四郎啊,真是……”李成器摇了摇头,“你是心疼我,四郎则是怕了那些血腥的事情了,不想失去三郎和我,更不想整个家都因为阿耶的重登帝位而毁了。可是你们难道看不出,三郎为的从来都不是与我相争,而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之位吗?”
李成义大惊:“他……竟然……”
“我没有他那样的志向,也一心求稳,不敢拿身家性命来赌,所以我一事无成,这本属应当。而三郎受了煎熬,冒了险,他是提着头把这一切办成的,所以他来日不论收获什么,都是应该的。而帝位只有一个,有人得,就会有人失,倒也没什么。三郎毕竟是你我看着长大的,他秉性如何,我都信得过,你却信不过么?”
与此同时,千秋殿中榻上,李隆业再度翻了个身,便听李隆范恼道:“你有完没完了,还睡不睡?”
“你不是也没睡吗?!”李隆业也凶了起来。
兄弟俩登时又打了一架。不过因为彼此都躺了许久,突然起身,都没什么力气,所以这场打架没什么声音,也结束得很快。
“四哥,”李隆业平躺着,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你是不是对三哥有意见?”
李隆范平复了下呼吸,低声道:“……我只是觉得,有点不认识三哥了。从前谁能想到,三哥会有一天拯救大唐,甚至可能成为太子,再做天子?一旦他成了太子,大哥这样的身份,该会是什么样的下场?而倘若大哥做了太子,三哥的居功至伟岂非成了怀璧其罪?五郎,你知道么?在得知阿耶第四次拒绝做皇帝的时候,我明知不该这样,可还是觉得欢喜和安心,因为只要阿耶不是皇帝,大哥和三哥的矛盾便不会产生,咱们就还和从前一样,做闲散的富贵宗室,五兄弟一同在五王宅里,相亲相爱,了此一生。可是……”
李隆业一个翻身,一如儿时一般紧紧地抱住了李隆范,哽咽道:“四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还是亲兄弟,绝对不会变的。”
感受着肩膀渐渐的温意和濡湿,李隆范抬手胡乱抹了把眼泪,故作嫌弃地道:“你快离我远点!”
李隆业向来不听李隆范的话,闻言不仅收紧了手臂,还想把腿也缠上去,却被李隆范率先防御,一脚踢开。两人便又打了起来。
而在这个时候,李隆基坐在两仪殿台阶上,正仰望着漫天星辰。萧江沅就坐在他身边。
想到方才自己提到“亲兄弟”三个字之后,殿中便静了下来,若非大哥催促着大家安眠,气氛只怕要僵冷如冰,李隆基摇了摇头:“从我决定这样做开始,我就知道大抵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他们待我的态度会有所变化,这些还在意料之中,尚算不错。”
看了一眼李隆基朗然的浅笑,萧江沅不觉心中发紧。
默了默,李隆基又叹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十分虚伪的人?我同大哥感情那样好,可明知政变成功势必要损害到大哥的利益,我也没有手软,现在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在他们面前……”
萧江沅淡淡一笑:“国于危时,能者居之。大义为先,私情可免。政变计划之前,宋王也是知道的,但成功的却是阿郎。机会并非没有给过他,奈何他错过了,而很多机会往往一生只有一次,他错过这一次,就没有下一次了。况且,阿郎是不会主动对亲兄弟怎么样的,对吧?”
“我当然不会!”
萧江沅点了点头:“说句大不敬的话,其实在这一点上,还是太宗皇帝更让奴婢倾心。然而阿郎毕竟不是太宗皇帝,有些事做不来,也无需去做。至于……阿郎是否虚伪,为免阿郎心存困扰,奴婢须得与阿朗说一句:帝位上坐着的,从来不需要十足的正人君子。”
“但也不能尽是小人。”
“阿郎圣明,自然懂得如何拿捏其中之度。”
“无论如何,我的江山,不需要亲兄弟的血肉来稳固!”
萧江沅定定地看着李隆基,心道,或许她家阿郎便会成为帝王史上的一个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