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郎不能做也做不了的事,自然由奴婢去做。”
李隆基闻言,只觉四周一静。他定定地看了萧江沅一会儿,倏尔无奈一叹:“你以后想做什么事,能不能先跟我商量一下?难道你说的有理,我还能不依么?再说了,分明是你奉我为主,怎么好像现在是你在做我的主?”
萧江沅刚要拱手说什么,却被李隆基一手握住双手。她不禁抬眸去看,便见李隆基靠近过来,唇边噙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声音轻微而低沉,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似微醺似暧昧,最终化作了一句:“你还没嫁过来呢,就敢这样放肆?”
萧江沅垂下眼帘:“阿郎说笑了,奴婢是个宦官,或可能娶妻,嫁人却是不能的。”顿了顿,“奴婢日后注意便是,务必事事以阿郎马首是瞻。”
见萧江沅如此一本正经,李隆基的笑容淡了淡。他回想起了之前求婚的那夜,竟不知不觉就被她带偏了话题,心中实在不甘,可惜现下不是好时机。若是想一击即中,他不仅要再寻个恰当的时机,还得好好筹谋一下,绝不能让她再有余地可逃了。
两日后,待李旦重新提起立太子一事时,刘幽求上前道:“臣听闻,除天下之祸者,当享天下之福。平王拯社稷之危,救君亲之难,论功无人能与之比肩,论德亦堪最贤,立平王为太子,天下安,国无疑。”
本以为新帝还得再反驳点什么,众臣都已经做好了继续力争的准备,却不想此番李旦不仅十分痛快地应了下来,还直接让中书舍人刘幽求草拟立太子制书。众臣面面相觑了一瞬,便纷纷朝李旦揖道:“圣人圣明!”
李旦虽无奈,心情却不是很差,特别是在自己答应之后,看到众卿始料未及的模样时。
六月二十七日,天子李旦立平王李隆基为太子。同日复则天大圣皇后旧号为天后,追封废太子李贤为章怀太子。
次日,以宋王李成器为雍州牧、扬州大都督及太子太师。同日任命萧至忠为中书令,崔湜任吏部尚书,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旧的时代已经全然过去,李隆基的时代,马上就要到来。
东宫位于太极宫之东,内有两宫五大殿,其中明德殿为第一正殿。
册封大礼结束之后,李隆基正式入主东宫。
夜沉如水,月华似霜。李隆基就立在明德殿正前,仰首静默地望着。萧江沅一直跟在他身边,一路同行,也见证了李隆基的一切。
“真是如同做梦一样啊……”李隆基悠悠一叹,“你说,要是政变那晚,钟绍京始终没有开门,或是葛福顺没能顺利诛杀韦播和高崇,或是万骑将士临阵退缩,飞骑将士以为葛福顺等人谋反,一举拿下了他们,或是我们攻入太极宫之后,不仅没有接到任何降兵,还遭到了府兵强烈的反击,再或者大哥没有退让……只要其中一处有变,我都走不到今天。”
早在政变那晚,李隆基就觉得十分顺利,顺得让他怀疑。而现在分明也算告一段落,尘埃稍定,他却仍有些不敢相信。
当时韦后处处都是优势,而他相比而言,处处都是劣势,只能靠着出其不意和并不确定的民心所向,来搏一次出路。可那一夜,竟然就那样顺利地完成了,几乎没有一点挫折,别说李隆基,就连萧江沅也觉得不可思议。
李隆基背手抬眸,凝视着明德殿的牌匾,萧江沅就站在他身边,侧头凝望着身边的明主。
则天皇后曾经说过,昔年太宗皇帝也喜欢这样抬头看着什么想事情,只是太宗皇帝大多会去凌烟阁,看功臣们的画像。她也曾见则天皇后这样过,不过则天皇后所仰望的往往是万里无云的青天。
她不曾见过太宗皇帝,便只能有些遗憾地看到,两个身影竟缓缓重合到了一起。
尤其那一双眉眼,就连眼神都十分相像。
萧江沅就这样深深地凝视着,忽觉心怦然一跳。
默然良久,一句话便在此时,情不自禁,脱口而出:“阿郎天命所归,理当如此。”
李隆基身子一定,缓缓转过头:“你……”说着轻咳了声,想了想,还是故作恣意地扬扬眉,“终于相信了。”
月光之下,萧江沅的笑容显得格外明亮:“是,我信了。”
李隆基神色微变,转身面向萧江沅。他直直地看着她,有些不敢置信:“因为我?”
萧江沅舒缓了一口气,颔首道:“就是你。”
李隆基立即将萧江沅紧紧地拥在了怀里。
他知道,对于不谙男女之情,又十分尊崇君臣之义的萧江沅来说,说出这样的话来,意味着什么。他忽然觉得,就算哪天被这个女人气死了,能有今日,也是值得。
却听萧江沅有些迟疑地道:“就怕……乐极生悲,毕竟在这几天里,镇国公主已经按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