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心下暗笑,这人总算还知道自己是个女人,却仍是道:“我也真的只是想看看你的伤,仅此而已。上官婉儿是指不上的,祖母又病重,眼下除了我,还有谁可以看你的身体?你小小的人,怎么心里那么……”他一时说不下去,轻咳了一声。
“奴婢说的也是真的,”萧江沅的眸中透出一丝茫然,见李隆基俊眉一横,显然不信,有些无奈地道,“不信大王自己看。”
李隆基愣住,便见萧江沅果真将被子打开,露出自己略显瘦弱的身体来。只见她一脸认真和淡然,李隆基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她的确以为,自己的伤并无大碍,所以才不让他看,而并非是他所以为的,羞于男女之防。
直到给萧江沅看伤的时候,李隆基还是不敢相信这一点。
他单膝跪在萧江沅身前,仔细而轻柔地掀开萧江沅的裤腿,检查了一下,果然只是轻轻被马蹄擦了一下,又隔着衣服,只有些发红,算不得什么,却仍是轻声问:“疼不疼?”
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虽然眼前这身体还未长开,那雪白而紧致的围胸却独有一股难以言说的诱惑与魅力,使得他的心神颇有一番摇曳,可看到她凝脂肌肤上的微红或青紫,他就立时清醒了。
见萧江沅摇头,他便去找下一个部位。待其他部位都已找到问过,他才把手伸向了萧江沅的围胸,见萧江沅还是没有脸红等羞涩之态,他的动作定了定。少时,他终是泻了一口气,手从绳结的地方一转,精准地抚上萧江沅背后的伤处,轻按了按:“疼么?”
心下一叹,她尽管一直以来女扮男装,心知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却也分不清到底哪里不一样吧。
萧江沅仍是摇头,有些惊讶,自己身上受伤的部位,李隆基竟比自己记得还清楚。
见果然都是小伤,李隆基心稍安,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日后,你可不准再把身体这么随便地……给其他男人看。”
“奴婢并不是随便的。”见李隆基轻挑俊眉,萧江沅将衣服系好,“若非大王,奴婢也是不肯的。”
似有什么在心头怦然绽开,李隆基定定地看着萧江沅,不觉抬起手背掩住了唇:“你再说一次。”
萧江沅心中虽奇怪,却还是照做道:“若不是大王要看,奴婢也是决然不肯的。”顿了顿,解释道,“正如大王所言,奴婢这身体,本就不方便让其他人看到。而大王虽知晓奴婢身份,却侠义心肠,甘愿替奴婢隐瞒,自然是信得过的。”
李隆基:“……”
也罢,她如此不解风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见李隆基像吃什么东西噎到了一般,萧江沅猜道:“大王可是为今日这场马球惋惜?好不容易可以痛快打一场,却因为安乐公主全乱了。眼下上阳宫一团乱,几日之后相王生辰,只怕也要不了了之,短期之内,便更打不成了。”
李隆基摇摇头:“这倒无妨,喜欢归喜欢,什么时候能做,什么时候不能做,能做的时候该怎么做,不能做的时候又当如何做,这些我还是清楚的。”见萧江沅不解,他微微一笑,“你可还记得我为你簪花那晚,五郎来寻我,说是阿耶找我,有事相谈?”
“难不成那件事是……那场马球赛,必须输?”
“我本以为阿耶谨小慎微地过分了,今日一见李裹儿,方知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一切皆有可能。”李隆基颔首,“我若真想打,自会找志同道合之人,到郊外去,既天高云远,又真正刺激。那才叫击鞠呢,哪像这里,哄小儿玩的把戏。”
“看来奴婢在大王眼里,也是一个愚笨的徒弟。”
“你若是愚笨,这世间便没有聪明之人了。”李隆基说着觉察出一丝不对——萧江沅那般在乎祖母,眼下怎么没有一丝担忧的神情,还有心情言笑晏晏,谈起其他事?想了想,他便问道,“既然你并无大碍,我们便回仙居殿吧。”
萧江沅系着衣带的手稍稍一顿,却还是落入了李隆基的眼中。李隆基登时有些明白,心头一软,起身立在萧江沅面前,伸出手去:“跟我走。”
萧江沅怔怔地看着李隆基的掌纹,淡淡道:“仙居殿有太平公主在,不必担心。我若不去,她不会说什么,我若去了,只会惹她心烦。再过一阵子,圣人、皇后与相王也会到,仙居殿狭小,容不下那么多人,我不过一卑微内侍,自然要让出地方。”
“不论是姑母,还是圣人、皇后乃至阿耶,都不是医者,就算尚药局所有人都来了,也不能保证就一定能把祖母治好。你真的不想回去看看?”
“我也不是医者,只知道什么样的脉搏对她来说最危险,我回去又能如何?若陛下安康,我再回去也不迟,若陛下登极,这里离仙居殿虽稍远,却也能听得到满宫人的哭声。”
“我没问你这个。”李隆基听得出萧江沅的情怯和哀恸,耐心便消耗得有些快。他直接抬起萧江沅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表情鲜少如此严肃,“我只问你,想,还是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