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直接说得明白。
“放过你?我怎么可能——”
女人低着头,仿佛念咒般反复地说:“求求你,请放过我。”
“——我、我怎么可能这么做!”
木下气愤地说。虽然今天只是来支持其他课的行动,但木下好歹也是个公仆,而且还是配属于中央的东京警视厅里、小孩听到会吓得哭不出声的刑事部搜查一课的凶悍刑警。
他平常接受的训示就是要以身作则,成为辖区警察的典范,自然不可能做出这种荒唐事来。“总之不行。”木下抓住她的手,女人语气悲伤,似乎说了什么。
但她用手遮住脸,话语含糊不清。
“——你要钱吗?”
“钱?钱是什么意思?”
遮口费——的意思吗?
“听说只要出钱——警察大人就会高抬贵手放人一马。我现在不能被抓,请问要多少钱?你开价多少呢?我现在身上钱不多,如果你愿意等的话——”
“混、混蛋。别说傻话了,早点认罪吧。”木下怒吼,“是谁跟你说这些一派胡言的?辖区警察我不敢说,但是我绝对不会做出那种收受贿赂,对罪犯网开一面的下流勾当!你要是继续侮辱警察的话我可不会放过你!”
木下声音粗暴,女人益发缩起身子,连说:“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就、就说你别道歉了——”
木下原本高涨的情绪突然没了。
他原本就不喜欢这个任务。
几天前,东京警视厅基于维护人权的立场,拟定特殊饮食店密集地区——也就是所谓的红线地带的取缔方针,决心进行更彻底的营业指导。
如今公娼制度废除,束缚娼妓们的卖身契等恶习也已去除。但是不论契约的缔结是否基于自由意志,基本上依然无异于压榨行为。
非但如此,红线区的存在无疑地带来了种种层面的问题,警察取缔这种不良场所本来就是天经地义,对此木下举双手双脚赞成。木下是个废娼论者,向来认为政府应展现魄力大刀阔斧地废除红线区。
木下——非常讨厌卖春女,一点也不想踏入红线地带。所以,当接到其他部门的支持请求时,他打从心底感到厌烦。
当然,担任此任务的部门成员也不见得就喜欢这个任务。只是不管如何,这是公务,只要上头有令,下属本应力行。
但木下就是提不起劲来。
这原本是防犯部保安课的工作。
只是,今晚的取缔并不是针对红线区域,而是对在红线区以外卖春的街娼——俗称阻街女郎的密集地带,也就是所谓的蓝线地带进行的大规模共同取缔行动。
从另一层面思考,蓝线或许可说比红线更为恶质。街娼的背后有黑道介入,因此也与刑事部的管辖范围脱不了关系。话虽如此,木下所隶属的调查一课是专门处理强盗杀人案件的部门,且最近听说——郊区发生离奇杀人事件,在这种非常时刻,竟得帮忙街娼取缔工作,木下一点也不想浪费时间做这种鸟事。
觉得非常厌烦。
愈觉得讨厌,便愈感到不耐烦,而在移动到现场的这段时间,不耐逐渐化成了愤怒,等到达现场时木下已是满腔怒火。
他歇斯底里地抓住女人,虐待似的责骂讯问。
连他都觉得自己今晚很莫名其妙。木下原是个胆小鬼,平常就算对待凶恶犯人也还是一副温和主义的态度,可是每次见到女人情绪就莫名地失控,若对方抗拒就粗暴以待。
但是……
——但是因为她道歉了。
因为女人道歉,木下几近沸腾的情绪急速冷却下来。
冷静下来后,他觉得自己像在虐待女人。不,刚才的行为分明就是虐待。
木下充满了无力感。
“跟刑警道歉,你的罪也不会变轻,就算只是小罪也一样。所以——你对我道歉——我也……”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