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举面色微微沉了一沉,轻声道:“娘亲说话也注意一些,不管怎么说,那是我的骨肉,他们的母亲虽然下贱无耻,可是他们身体里,流着一半我的血,这是毋庸置疑的。傅氏将两个孩子教的极好,我如今心里又是喜欢又是愧疚,正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他们呢,娘亲倒好,直接上来就逼着我休妻弃子,娘,您素日里信佛,难道这时候儿却没了慈悲之心?他们孤儿寡母的,一旦分开,亲情思念不说了,便是这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也够要了他们的命,更别提镇江王世子根本没将这个女儿放在眼里,现在把她休回去,岂不是死路一条?”
江夫人心里怒气滋生,强忍着不发火,沉着脸问道:“那依你说,竟是要让傅氏在我们家长长久久的住下去了?你表妹怎么办?难道就让她顶着平妻的名头过一辈子?她可是鲁国公的孙女儿,便是嫁去王府做王妃也够了,嫁到你这里,竟然只能做个平妻,你自己说说,你对得起她吗?”
金凤举淡淡道:“我对表妹怎么样,她心里最清楚。娘亲何不问问她,除了这名分,是因为当日事出有因之外,我还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她的?傅氏被我闲置在晚风轩六年,一贫如洗之下,尚能将两个孩子教育成才,便是冲着她这份妇德,我也不可能做出休妻之事,将来姐夫若问起,我和他解释便是。娘亲还有没有话?没有话我就先回去了。”
“你如今连娘的话都不听了吗?”金凤举的性子一向都是刚中带柔,一般可有可无的事情,也就顺着父母的念头做了。但是若此事他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便是父母也难以让他回头。一般来说,这是有出息的子女的通病。因此他今日既一句话就将江夫人的话驳回,江夫人也就明白这事情大概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却仍然不死心,眼中含泪道:“你让我将来在你舅舅面前,可怎么交代?难道让他的女儿,堂堂鲁国公的孙女儿,就这样做你一辈子的平妻?”一边说着,就忍不住哭起来。
金凤举看着母亲,心中只觉得又是酸涩又是好笑,母亲这一辈子也算是享尽了荣华富贵吧?江婉莹除了一个正妻的身份没有之外,什么都有。而那傅氏,除了一个正妻的名分,却是什么都没有。即使那正妻的身份,于她来说也不过是一份羞辱。两相对比……他深深叹息了一声,暗道人心果然是没有知足的啊。
“母亲不必哭,儿子的性格你知道。他日舅舅若怪罪下来,便让他来责骂我吧。”金凤举说到这里,就站起身来:“若是没有别的事,儿子便告退了。”
“你……你们看看……”江夫人看着金凤举走出去的身影,不由更是嚎啕大哭起来,对着身边的陪嫁丫头,如今已是府里的管事媳妇哭道:“我怎么生出了这么个东西?如今竟然连我的话都不肯听了。为了一个死仇的女儿,倒来顶撞我。我……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太太万万勿要如此说。”那管事媳妇林三家的忙陪笑道:“小侯爷这样有出息,年纪轻轻便成了皇上御前的红人,这可是闻所未闻,太太正不知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才得来这样一个儿子。虽说这一次没有如太太的意,可是时常听人说,就是在皇上驾前,小侯爷还常常争论呢。桀骜一些是难免的了。更何况,既然小侯爷这样说,定然就是有他的考虑,不然太太想想,素日里小侯爷是怎样孝敬您的?您不是也常说吗?几个儿女里头,小侯爷最孝顺,且不只是在表面上。如今怎么能因为这么点子事就说这种话呢?再说了,那傅氏不过是一个正妻的名分而已,咱们表姑娘虽是平妻,可也是妻,家里的大权她掌着,诰命也是封了给她,一个正妻名分又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将来皇上封一品诰命的时候,难道还能跑了表姑娘的,到那时,谁不说她好福气?便是回了娘家,也是扬眉吐气啊。何苦这时候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和小侯爷闹得不愉快,母子生分呢?”
这林三家的极会说话,一番话娓娓道来,倒让江夫人消气不少,一边觉着这话也有道理,自己生的儿子,自己哪有不知道他性体的?便是这么个人。因擦了眼泪,幽幽叹息道:“你哪里明白我的心思?若真像你这么说,倒好了。我只怕那傅氏有什么不凡的手段,婉莹的性子又有些骄纵爽直,到后来,别让那个傅氏把凤举的心都勾走了,唉!这可叫我怎么心安?”
林三家的忙笑道:“这便是太太杞人忧天了不是?那傅氏是什么身份?咱们家表姑娘是什么身份?何况她那两个孩子又不是亲生的,咱们表姑娘可是和小侯爷有了两个儿女。奴婢听说那傅氏的姿容也寻常,太太你想想,她倒是拿什么来勾引小侯爷?更何况,六年了,若她有手段,还能等到现在才用?所以太太就放一百个心好了,您只因为当局者迷,奴婢我却是旁观者清,这个中的道道儿,看的一清二楚呢。咱们家小侯爷说到底随了太太,性子良善,不是那冷酷无情之辈,大概看那傅氏对两个不是亲生的孩子很好,便动了恻隐之心,这也是人之常情罢了,有什么要紧的?”
江夫人让她这么一开解,方觉心中舒畅,重又露出笑颜来。
转眼间便进入了五月,这几日傅秋宁一直忙着将院里的香料植物托了张三拿出去卖钱,并几幅绣品。共得了近四两的银子,这于她们来说,委实是一笔巨款了。于是便只留出两串铜钱做这个月的生活费用,将那点散碎银两一起放到一块红绸中仔细包起来。
第三十八章:趣味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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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阶和玉娘在一旁看了她的动作,忍不住笑道:“奶奶,若说以往是为了哥儿姐儿的将来,拼命攒这些钱。如今小侯爷都认下两个孩子了,你还愁什么?这样紧巴巴的存着,倒不如多买些米面肉蛋,你也可以吃些好的,自从嫁进这府里,这日子越过越紧,竟还不如你在镇江王府做庶女那会儿,说出去可不是让人笑掉牙吗?”
“你们懂什么?”傅秋宁看了雨阶和玉娘一眼,小声道:“俗语说,未雨绸缪。那小侯爷虽说这时候像是喜欢锋儿和娇儿,可他那个人,谁能看透他心里在想什么?之前把孩子们一扔就是六年,谁敢保证他将来不会有一天又突然想起前事,重新厌烦两个孩子?到那时我们把这点儿傍身的银子都吃喝了,锋儿和娇儿也大了,该怎么办?所以我才要攒钱,这个世道,外人都是靠不住的,唯有靠自己,靠自己存下这银子,才是最要紧。”
因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打开那红绸,细细数着里面的银子,总共有十五两。她便开心的笑起来,感叹道:“但凡银子在我们手里,管他小侯爷是宠是辱,都无所谓了。”
雨阶和玉娘齐齐笑道:“平日里奶奶最是个老成稳重的。偏偏到了这个时候儿,看看看看,竟和一个守财奴没什么两样了。”说完被傅秋宁瞪了一眼,却见她自己也掌不住笑起来。
把银子小心放到箱子底,然后又锁好箱子,把钥匙贴身放好,傅秋宁便道:“是了,如今端午就要到了,也该去后院水塘边采些芦苇叶子,预备包粽子用。还有鸡蛋鸭蛋,这阵子也总攒了三五十吧,这一回就别卖了,都留着咱们自己吃。原本倒也用不了这么些,就怕那个小侯爷保不准什么时候又钻出来。”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抚了抚额头,对那个看不透摸不清的金凤举,心中一想起来,就觉得有几分头疼。
雨阶和玉娘忙都答应了,于是叫上了金藏锋和藏娇,将院门锁好,一家人便来到后院那几亩地后面的大水塘边。
这里原本是一个大水塘,还种着些荷花,只不过破败了几年无人打理,那些荷花也剩下不多了。倒是在塘边长了一大片茂盛的芦苇,金藏锋和金藏娇便是在这水塘里学会的游泳,雨阶是小时候生长在水边的,水性纯熟,负责教他们。
一到了水塘边,两个小孩儿不等傅秋宁吩咐便脱了衣服下到水塘里,平日里他们是不能随便来这里玩儿的。此时哪有不撒欢儿的道理?不过正经活儿倒也没忘了做,都在采摘肥大宽厚的芦苇叶子。
傅秋宁和玉娘不会水,便在岸上割了些马莲,马莲的叶子又细又长,正好用来做包粽子的系线,这都是传统留下来的规矩。若是在傅秋宁前世里生活的现代,一般也没有用马莲系粽子的了,都是用五彩丝线来系。
一直到半下午,傅秋宁看着那苇叶差不多了,便喊金藏锋和金藏娇兄妹道:“行了,苇叶够用了,别只贪着玩水,快上来。”说完却听小兄妹两个咯咯笑着,一个猛子扎下去,游出老远才露头道:“娘亲,我们把鸭子和大鹅赶回去。”
“少给我扯皮。”傅秋宁忍不住笑骂:“咱们家那领头的鹅比你们还听话呢,到了傍晚自然有它领着鹅和鸭子回去,用你们操什么心?这时候日头还没落下去,它们哪里肯上岸,快给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