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致之所以愤怒,是因为中午来店吃东西的多是附近学校的小孩子,他这人谈不上原则正义,偏极爱护儿童,所以对店里食材、卫生要求格外严格。
气咻咻打发走了麦阿婆,陈致忽又想起那阿June,连忙驱车去追。
他先是去了坚尼街公交站,没有在人潮里找到那张脸后,又驱车去了地铁1号线,遍寻不得后,他只得赌一把似的开去附近的教堂——美国教会是这些偷渡客的避难所。
他匆匆穿过教堂前厅,终在教堂后院的草坪上看见她,她正给一株开得过于繁盛的九重葛修剪枝叶,这大概是她另一份生计。
陈致深吸了口气,走到她背后:“Hi,June!”
June回眸的瞬间,陈致眼前有一霎的晕眩,仿佛她身后嫣红如霞的漫天繁花都被她的颜色压了下去。
June看着他,不惊不疑,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等他道明来意。
陈致的手脚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放,他在心里骂了句,真是个妖精。脸上还是很快挤出个成熟男人该有的笑:“刚才的事情我已经弄清楚了,作为餐馆的负责人,我向你道歉。”
June的眼神变得深邃,像是看透他内心深处的东西:“好,我知道了。”
“你的手臂……”陈致目光去寻她臂上的伤,有些肿了,“要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June嘴角一动,像是笑了:“去医院涂点消毒水然后回来?”
陈致也觉得自己有点蠢,他抬腕看了眼时间:“中午了,不如我请你吃饭?”
“谢谢,我中午还有别的工作。”
陈致不依不饶:“要不我送你去?”
June玩味地看了他一眼:“好吧,你去那边等我。”
陈致心花怒放,走到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下。正午的阳光很烈,不到一刻钟,西装革履的他已经热得不行,June那边却丝毫没有要停工的意思。但越这样受煎熬,陈致心里越舒坦,他从来没这样贱不嗖嗖过,这感觉真新鲜。
过了四十多分钟,June走到汗流浃背的陈致面前,垂下眼帘俯视他:“走吧。”
她也不等他,自己快步往教堂里去了。
陈致跟着她领了薪水,拿了救济面包。她把法棍从中折断,连同一个苹果派,一小袋黄油递给陈致,算是请他吃饭。
陈致喜滋滋地咬了一口,带她往车上走去。
掉车上马路,他故意炫了车技——杂志上说,这是最能引发女人心潮澎湃的十大行为之一。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幼稚。
“瓦里克街137号。”她言简意赅。
“这份工作是什么?”陈致用余光瞥着身旁专心吃东西的June,有细微的面包屑沾在她润泽的红唇上。他想伸手替她擦了,却又不敢造次。
“家政。”
“哦?”陈致来了兴致,一个美丽的会做家务的女人,对男人来说完美得如虎添翼,他开始盘算小九九,“你会煮东西?”
“你是说煎蛋和把黄油抹在吐司上?”
不做饭,看来是收拾家务,陈致又幻想出她穿着女仆装跪在地上擦地的画面,差点没把车开沟里去。
“帮忙照看一对双胞胎。”
“报酬应该很不错……也很辛苦吧?”
June点点头。
“何必把自己弄这么累?女孩子的好时候就那么几年,要珍惜啊!”陈致别有用心地说。
June像是完全没听见他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