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桐空洞的眼神让萧奕峥心头的自责感无以复加,但还是冷静道:“皇嫂,此时最重要的不是追责愧疚,而是处理挽救。此刻,皇兄,太子,国朝,都希望看到一个坚强的妻子,母亲,皇后。”
沈桐黑眸一动,偏转了头,看向了萧奕和安静的睡颜,悠悠道:“这话听着像是帝王之音。”
萧奕峥眉头轻皱,没有接话。
沈桐沈默半晌后,方才继续道:“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了。此前在洛京治水,落下了病根,随后父皇驾崩,他登基后日夜操劳,片刻不曾有过好好养息。而后,宫里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身子便越发坏了。还有,他的心病也是祸根。”她抬眸看向萧奕峥。“他的心病便是你啊!猜忌与看重并存,相互纠结折磨着他。”她叹了一声,眸光再次落回萧奕和身上,语气中的心疼之意越发明显起来:“我想,他对你这份复杂的情感自小便开始了,爱护着又憎恨着,羡慕着又提防着,怎能不病呢?”
萧奕峥的眉头锁的更紧了。
“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后,他便对我说,他要留下你。要让你守着承乾,护住江山。”她顿了顿,似乎又有些哽咽。“你刚刚让我坚强对吧?坚强。。。。。。我已经坚强了很久很久了。。。。。。自从嫁入皇家后,我就已经被迫坚强了。。。。。。知道自己要担起母仪天下的责任,所以不能懦弱;知道有人对我下药怀胎不稳,就算有再多委屈可身为太子妃必须大度;知道父亲被逼进宫威胁于我,明明恐惧害怕的只想躲起来,可身为皇后必须死守周旋;知道挚友葬身火海,我已经痛不欲生,可转身还是要劝你放开接受;知道孩子不似常人,心疼忧愁的夜夜不能入睡,白日里却要强颜欢笑;知道夫君不久于人世,我已经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让我不这么累了。我为什么还要坚强?就因为皇后的头衔?可我本不想成为皇后。。。。。。”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只到几不可闻。
萧奕峥看着烛火阴影中的帝后身影,一个病入膏肓,一个似无生气,仿佛一阵疾风而过他们就会如烛火一般灯灭身死,后脊背一阵冷汗。他下意识的环顾了一圈养心殿的暖阁,想起自己的父亲母亲,想起袁后,悲凉丛生。
他突然无比庆幸,清溪不用困在这里。
“为了承乾。”他沉声道,而后又坚定的补充:“就算只为了承乾。”
说完,他看了看萧奕和,转身欲出暖阁,身后传来沈桐飘忽不定的一句:“珩儿……珩儿她若在,应是不喜这样的生活……”
他脚步一顿,微微点了点头。
回想种种,他们的姻缘给她带去的尽是危险伤害,而他允诺的照顾保护也一再食言。
天明后,萧奕和苏醒了。
沈桐一直留在养心殿照顾他,两人如有默契一般皆未再提承乾与凌清松之事。沈桐不提,是害怕再次刺激到他;萧奕和不提,是觉得事到如今实无必要。然而,彼此之间的相处终究起了微妙而别扭的变化,回不到从前。
萧奕峥几乎是住在了宫里处理政务。他见到萧奕和也不再提任何会让两人争锋相对之事。
偶尔,政务商量完,两人还能一起追忆年少时兄友弟恭的故事。
至少,在表面上,他们都有心维护着和谐温馨的氛围。
而朝野上下似乎都感受到了皇权更替脚步在临近,即便是远在北粟的罗九也得到了来自尚都的消息。
他琢磨着跟着商队前往乌兰图的清溪何时能回到归平,等她回来时是否皇位之上的人已是萧奕峥,又是否会好奇不肯给她死后哀荣的人这次又会不会追封她为皇后。
这姑娘无论到哪似乎都闲不下来,临去乌兰图前还送了个人过来。
山亮,媞娥的心上人,要去尚都考武举。
大成此次科考分文武两部分,文试部分结果尘埃落定,武举随即开始,且参与考试的人并不局限于大成人,只要你有意愿,无不良记录在案,无论天南地北,无论关内关外,皆可参与。
罗九看到这个告示时便说:心挺大,胆更大。
清溪笑笑:“大成的胸襟与气度应如是。”
因此,作为归平人的山亮便想去尚都见识见识大千世界,闯一片天地。
作为归平国主,周依风一直致力于两方的融合,自然颇为鼓励归平人入大成见识,甚至是入府为官。他认为这更有利于两边的和睦一体的关系。
对于山亮的心思,媞娥虽有不舍,可还是坚定的支持。
通过媞娥,清溪对山亮也有些了解。此人武艺颇强,更为难得的是他行走过西域各国,对当地的风土人情都有些了解。
她见媞娥对即将远行的情郎担心颇多,也为多犹豫,便手书一封,让山亮带上路到北粟后去寻罗九,让其帮忙打点让山亮在大成的路途顺利。
罗九又盘算着山亮也应该抵达尚都城了。
远在乌兰图的清溪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而后下意识的向西南方向望去,想着是被谁想念了还是被咒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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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身看看身后的喧闹的集市,一阵恍惚。
乌兰图的风光无限,远处高耸入云的雪山,近出青草林木茂密,牛羊马遍地,与人无扰,一派祥和。
她突然想起萧奕峥当初北粟城上誓言中的“血洗乌兰图”,此刻她觉得不管因为什么,任何人都不应该毁了这美丽的地方。
自从大成与丹答订立协约,两方开放互市以来,大成商队进入乌兰图越来越频繁,丹答人用着来自大成的商品也越来越多,而大成从这样的往来中也赚了盆满。
清溪此行也只是想亲眼看看这番景象,毕竟她曾是那场战争的亲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