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出几步又觉得诡异,他说人家妻妾坐轿子?她什么时候成了妾?
耿一鸣见乔晓佳迷茫地东张西望,唤过小妾陪她入座。乔晓佳看向船中一张二十尺见长的木桌,桌上摆满各式点心和凉菜,每一个坐席前放置一壶酒。而一同前往的官宦女眷不能上大桌,在一张较小的圆桌前围坐。
据乔晓佳向耿一鸣的小妾打探,这是朝廷为所有武将安排的“诗酒会”,三个月举办一次,祝酒对诗,若对不上后句就由家眷代罚饮酒。说白了,就是让平日打打杀杀的武官们陶冶一下情操,不准他们喝酒是为避免好端端的“文斗”最终成了“拼酒会”。
而咱们段瑞龙段大将军更荒谬,每每参与“诗酒会”就从府邸随便带个丫鬟出来,也被同僚笑话不止了两三次,可他自己倒觉得无所谓,本来吟诗作对就并非他的长项。
本朝共有十八位镇守大将军,镇守玉峙王朝周边十八镇。正因皆为侵占地,所以每一座城镇的镇名,由攻破其镇的将军封号重新命名。譬如赤手将军最先占领某镇,那沦陷地便更名——赤手镇。倘若攻陷两镇,便用“甲、乙”加以后缀。此举对于血气方刚的玉峙国男子而言,必然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听罢,乔晓佳自顾自点头,从一点一滴激发国民的战斗欲,看来玉峙国皇帝挺懂治国之道。
听耿一鸣的小妾所讲,新一代玉峙国皇帝——封疆帝,年仅二十九岁,此人睿智沉稳,心狠手辣,倘若与驾崩的老皇帝相比,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待十八位将军到齐,“诗酒会”正式开始,每位将军的家眷则站立“夫君”身后侍候。
此处在座的十八位将军,因连年征战经常合作,算是熟悉得不能再熟。这不,坐在段瑞龙对面的银镰将军看了看乔晓佳的相貌,不禁与两旁同僚调侃:“哎哟,段将军总算有些眼光了,大伙还记得他上次带来的‘妾’吗?也就比这丫头老三十多岁吧,哈哈。”
此话一出引来哄堂大笑。段瑞龙则不以为然,反而对众人嗤之以鼻:“老是老了点,但那又怎样,千杯不倒啊!”
耿一鸣看他竟是一副得意样儿,莞尔一笑:“我真服了你,你还觉得挺光荣怎的?上次诗酒会你可是一句诗都未对上,这次可要扳回一城啊。”
段瑞龙慵懒地晃晃脖子,不耐烦道,“我只会打仗,不会文人墨客那套。”
乔晓佳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喟叹一声,看来她今天少喝不了。
闲话二三之后,坐在首位的将军悄然与段瑞龙使了个“耍猫腻”的眼色,随后举起茶杯,率先出题:“一两二两漱漱口,接吧。”
“……”乔晓佳嘴角一抽,还以为多高深莫测的诗句呢,这是什么呀?
第二位琢磨了半天,忽而爽朗大笑:“三两四两不算酒。”
三位:“五两六两润润喉。”
四位:“七两八两还在吼。”
五位……段瑞龙眉头紧蹙,不由瞪了首位那人一眼,好似再说:这也挺难的!
坐在首位的将军忍不住翻个大白眼,示意已然不能再简单了!
乔晓佳忍不住偷笑,俯身轻声嘀咕一句,段瑞龙听完后顿时来了精神,他得意一笑:“九两十两扶墙走。”语毕,他挤眉弄眼看向刚才损他的那位银镰将军,道,“你接啊,我这边把诗尾封死了,哈哈。”
银镰将军微微蹙眉,才十两就“扶墙走”了,还必须顺着对,那只能对醉酒后的诗词,他想了想……“一斤过后醉如狗?……”
对完之后引来诸位大笑,有些兴奋得还拍桌子狂笑:“喝吧喝吧!诗头乱了——”
段瑞龙见银镰将军脸色发青,他笑得更是前仰后合:“下次你也带老妈子来应战吧,哈哈。”
“……”乔晓佳满脸黑线,眼神飘向湖面……这是斗诗会还是斗气大会啊。
当然,这只是一个活跃气氛的开始,之后的几轮渐入难度。段瑞龙自然是对不出几句,乔晓佳虽记得几句唐诗,但胡乱卖弄又觉得不太好,所以默默地一杯接一杯喝酒。话说古时的白酒并不算太浓烈,还有些干甜味,酒精含量估计也就十几度,怪不得都是大碗喝酒千杯不倒,这样想起来,当年武松上山打老虎,大概也就算是喝了两斤二锅头。
当乔晓佳放下酒杯时,段瑞龙将一块点心塞到她唇边,他还记得她在空腹饮酒。
此举又引得若干人等一阵阴阳怪气的唏嘘声:“啧啧,跟老妈子的待遇就是不同啊,还知晓心疼俏佳人了,哈哈。”
段瑞龙一扬手耍起横:“我说你们几个是来对诗的、还是来监视本将军一举一动的?都该干嘛干嘛去!”
乔晓佳感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热视线”,不自然地抿抿唇,骁勇善战的大将军们也爱八卦唉。
船板上的欢歌笑语震得湖面起伏荡漾,乔晓佳注意到一条小船正向他们驶来,船头伫立之人一袭金灿灿的黄袍龙缎,薄唇微抿,面容清秀且不失威严,身后四名侍卫挺拔守护——乔晓佳一怔,莫非是皇帝来了?
刚想到这,只听侍者传令:“封疆帝驾到——”
顷刻间,十八位将军不约而同起身相迎,所有女眷退到一旁下跪行礼,凝重的气氛迎面扑来。
乔晓佳透过缝隙看了封疆帝一眼,她只是好奇皇上长什么模样。
封疆帝玉峙仁双手环背,信步迈入船舱,同时,嘴角上扬一抹优雅的弧度,道:“朕只是心血来潮凑凑热闹,无需拘礼。”
侍女利落地打理好主位请皇上入座,玉峙仁见诸位将军沉默不语,自行撩袍而坐。
玉峙仁虽是以温文尔雅视人,但众人都了解封疆帝的性格有多阴晴不定,乃至于在和颜悦色之下斩首朝廷要官,且不止一次。所以,无人敢妄自揣测他此行之目的。
玉峙仁把玩着食指上的翡翠玉戒,明知故问道,“朕就这般吓人?”他一侧头注意到段瑞龙,问,“段将军,今日对上几句诗?”
“皇上这是让臣下不来台啊。”段瑞龙笑了笑,他与众臣子唯一不同的一点就在于此,他是一位不惧皇权的官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