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微酣时,马全突然开口,“你我兄弟一场,弟弟我也不忍见你落得胡相吉安侯那样的下场,就给你说两句肺腑之言。哥哥看今上与皇后娘娘感情如何?”
汤和喝得迷迷糊糊,听到此话一愣,心想果是醉了,这样的话也敢问出口,想了想却是老实答道,“帝后是患难夫妻,琴瑟和鸣,就是比那太宗和长孙皇后也不遑多让。”
马全又问道,“那你看皇后娘娘位置可稳当?”
汤和忍不住看了看周遭,但见无人,却不直说,“不光是圣上对娘娘情深意重,就是满朝文武勋贵,也有不少与娘娘颇有渊源。就拿我来说,自至正十三年追随今上,那时就认识了娘娘,迄今已是近三十年。”
马全似笑非笑的看着汤和,说道“那以娘娘之尊,为何马家未封呢?”
汤和一惊,若有所思,却未答话。
马全继续说道,“全天下最了解圣上心思的,莫过于我那姑母了。”说完也不看汤和表情,闭上眼睛养神。
过了片刻才起身,歪歪斜斜的准备往外走,“汤兄,过几天你就亲自押着吉安侯回京,除了贴身侍卫谁也别带,到了御前,其他一概不用说,只管哭诉老夫人。”
走到门口时却又转过头说了一句,“再见面时,我俩也就是泛泛之交。”
马全骑上汤和准备的军马,快马加鞭往宿州赶去,想着凤穴巷心痛如绞。自他知道王仪身份的那一天,就知马家将不可避免的卷入那风浪之中,这,也只是个开始。
(1)飞鱼服和麒麟服,锦衣卫高级将官服饰。此时还没有锦衣卫,朱元璋十七亲卫,并未有资料显示其服饰,但后来的锦衣卫与其职官配置相仿,衣服想必也相差不远。
(2)四十八卫,洪武时代京师驻军,城北军屯区是京城驻军的主要营地和军储仓所在地。
(3)江夏侯周德兴与宜春侯黄彬,洪武十二年和陆仲亨一样,都从汤和在临清练兵。黄彬和陆仲亨在历史上后来都因胡惟庸案而被株连。明初的勋贵真的很多啊,一茬一茬的,但后来被朱元璋清算的时候,也是一茬一茬的。老朱是个心狠的。
(4)陆仲亨本是朱元璋心腹,“与唐胜宗同坐事降指挥使。捕寇雁门”,据说是因为从陕西回京,用四匹马拉车,被朱元璋猜忌。
(5)历史上马皇后家族并未封侯,此为本文杜撰。
作者有话要说: 汤和是朱元璋时代少有善终的开国功臣,也是洪武年间官场不倒翁,这是其性格所致,明史记载,汤和“沉敏多智数”,“长太祖三岁,独奉约束甚谨,太祖甚悦之”。可即便如此,也并不代表其没有被朱元璋猜忌过。明史记载,“(陆仲亨)十二年与周德兴、黄彬等从汤和练兵临清。未几,即军中逮三人至京,既而释之。”汤和和胡惟庸同属濠州派系,胡惟庸案洪武十三年正月发,两者之间很难说有没有关系。
而徐小兽姐夫?没错,就是洪武十三年去北平就藩的大名鼎鼎的那位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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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高氏论马家
洪武十三年正月,大明帝国的百姓们还沉浸在元宵的节日欢庆中时,洪武帝朱元璋以“谋逆”罪罪诛当朝宰相胡惟庸,祸及九族,并处死御史大夫陈宁、中丞涂节。信国公将与伙同胡惟庸谋逆的吉安侯陆仲亨押捕至京师,牵连副将、参将、游击将军、佐领、中军、千把总等大大小小将官三十余人。
凤阳府凤阳卫指挥使在濠州向河南军队开城时自杀身亡。因其牵涉濠州汤家和宿州马家灭门惨案,不但自身被挫骨扬灰,还被株连九族,其母其妻其子女族人尸身分别被挂在濠州和宿州城门示众。次年,洪武帝朱元璋又颁布《昭示奸党录》,以伙同胡惟庸谋逆罪,处死列侯陆仲亨等人(1)。两年之间前后处死近万人,牵涉之广,处罚之重,震惊天下。
洪武十三年的三月,这年江南的春天来得格外晚,南京城的百姓迟迟未换下冬装。洪武帝朱元璋出身贫寒,即使成了九五至尊,也并未像前朝帝王那般耽于享乐(作者忍不住吐个槽,这丫虽然节俭,可老婆真是多啊,四五只手才能数的过来。),只因这几年皇后身体不适,故在南京城城北的鸡鸣山建了个小小的皇家别院,南靠鸡鸣山,北倚玄武湖,山青水明,颇适合休养。而马皇后就住在那乐寿堂(2)里,因铺有地龙,即使在三九天也温暖如春。
乐寿堂的西暖阁里,阁内面南是一黑漆镶螺钿八步床(3),靠东墙处安有一黄花梨架几案(4)和两把黄花梨木鹿角椅(5),靠西墙安了面穿衣镜。马皇后靠在床上,幔帐已掀开,而那鹿角椅上斜签着身子半坐一人,正是太子宾客王仪之妻高氏。
王仪在正月里威压马家,虽则源自事态紧急,也却是皇后亲派,太子所托,但无论如何,马家后来的灭门之祸,都跟他们夫妻俩脱不了干系。这位皇后娘娘再是仁慈宽厚,也让王仪夫妇捏了一把冷汗。
马后自马家消息传来病后养病至今,已基本痊愈,只是每当思及马家并未因她荣享丝毫荣耀,却承担了最为沉重的责任,换来了最为惨痛的后果,她就哀思如潮,身子不由消瘦了许多。王仪夫妇是她的心腹,最为信任之人,可这次王仪所作所为却让她不得不多想。
自高氏进来,她半饷没说话,只是静静的打量她。正当高氏被看得诚惶诚恐时,只听马后慢悠悠的声音响起,“王仪是拿马家百口性命换了自己的锦绣前程啊。”声音依然是马后惯常的温暖柔和,可是却让高氏如芒刺在背,似掉入寒冬腊月的冰窟窿,这真是何等诛心之言。
高氏慌忙跪地磕头,却不知该如何辩解,王仪因此番大功不光太子对他青睐有加,就连洪武帝也对其赞不绝口,圣眷愈浓,不但被加封为太子詹事府赞善大夫,也从原先的礼部司务,升为吏部的左侍郎,从正三品升为正二品连升两级不说,更是从礼部调到了实权的吏部。相对同立了大功并付出代价,却因为不能明说的原因并未得到封赏的马全和汤和来说,王仪却是更显春风得意。
高氏犹疑了片刻,在地上恭谨的重重磕了三个头,“娘娘,妾这条命是您在二十年前救的,又将妾许配给臣夫(6),这种再生之恩,我们夫妻俩结草衔环也无以为报。这次事情,是臣夫处事太过操切,才犯下如此不可逆转的大错,请娘娘处罚我们所犯之过,但请相信我们的忠诚。”
过了半晌,才听马后一声叹气,“你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