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调了“清晰”两个字,但易星还是没立刻解码出这种“自创谜语”的说话内容,陈禾这种什么都不精的混子就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吴晓生只好把这两个字换成了更繁琐但好懂一些的解释:“我的意思是……你们听说过,‘第三视角’吗?”
“就是——人在某段经历进行回忆或者回顾的时候,经常会把自己放在‘第三方’、也就是一种不参与当时事件发展,只作为观众的位置,去对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做出回望。”
“但在正常的、主观的‘第三方’视角上,”吴晓生告诉他们:“人不论怎样,对自己的脸,都是不会有很清晰的记忆的……因为,除了专业的演员,人类最容易记不住的,就是自己的脸。”
“因此在小说或者电视剧里,很多人对记忆进行复盘时,他们自己的脸通常都会是一片空白。”
“通用事实也是如此。”
“可是……”吴晓生转过脸,看向了屏幕,然后,回头,盯着陈禾同样震动的琥珀色眼珠,语声颤抖:“除了现在,她、她自己的异能物,并不是一直位于她的对面的……对吧?”
陈禾知道他问的是谁:是赵胜男那些因隐藏得极好、最开始连他也没发现,但刚刚却因赵胜男处于危机而自己溢出来了的那些“数据”。
在回忆期间,“数据”前期都一直没有出现过,更不存在会脱离自己的觉醒者去到对面的情形。
于是他亦是震动着,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吴晓生瞳孔巨震,牙关打着颤,“此时此刻虽然不好说,但如果那段‘回忆’是真的话,在那一个时间段里,她自己的异能物是绝对没有处在她的对面,专门仔细观察她的长相的;那,那个真正辅助她,在这种片段里,准确‘描述’出了她的长相的人,会是谁呢?”
又只会是谁呢?
“……”陈禾看回那几片宛如嵌进了赵胜男脖颈的、生机勃勃的叶子,同一时间,也和另两个人各自回想到了更多的细节:“赵胜男”回忆里,最开初根本不属于她自己的摆菜片段;回忆的交谈中途,两个人谈到的那个“大专生”,和与他妈妈的偶遇——虽然牵强了点,但是“赵姐”所说的,“对方见到自己不好意思”的场景,确实是他们被拉进这里之前,刚发生不久的事;而现代邻居间平常碰面都少,假如说这场景居然在昨天也正好发生过,那也太碰巧了;以及为什么既然机器人都能把他们这些陌生人拉进来、却不早点把赵姐拉进来救女儿的原始成因……当然,这都不可能全然排除赵胜男自己的异能物的嫌疑,但从一般情况来说,她自己,是不可能“看”到她自己的。
并且,陈禾总算想起了那几片早就被纳入自己怀疑范围的叶子,最早究竟是出现在什么情境里——那好像正是先前赵胜男在彻底数据化前,细藤勒住对方脖颈、用几点绿嵌出了一线血红之时。
再加上自己在最初进入“回忆”的时候,看到的缠在赵胜男身上的少许细藤,与赵姐并不如现在一样繁多的细藤数量;和赵姐在受到女儿质问意识不稳时,细藤“毫无力量来源、对周围也毫无影响”的暴涨的情况……
——需要被救的,真的是“赵姐”吗?还是,是有“人”需要他们,让他们把谁,从……的手中,救下来?而且,对方会不会也是因为此刻依然身处在危险与困境之中,才会一时一个命令,一时动、又一时静呢?
“……簌……簌……”
就在三人都还在对着那三根短线重新陷入颠覆性的、使人心脏狂跳的思索时,一种很难形容的声音传进耳里;易星、陈禾、吴晓生他们皆慢了一拍地回过头,就见青黄的、开着发卷白花的细藤,在来自四面八方的光线里,从各个角度涌入、攀爬进了这个漆黑的空间;同时,四周无数的“铁线”也发生了异变,由纯然的黑色,变为了橙、金、蓝、黄、青纠缠扭曲着的,粗壮“麻线”。青和黄上还纠着少却显眼的叶片,一看就和密密爬进来的细藤系出同源。
“……”吴晓生哆哆嗦嗦地抓住了中间女警的衣袖,脸色发白,抖着声音:“警、警察同志,我、我、我开始害、害怕了……”
被拽住的易星:“……”我就不怕吗?
“……”已经有人先一步把人左边的袖子拉了,陈禾没脸再去拉住人家右边的,只能同样发着抖,和肩上的西装娃娃对视了一眼,跟着,小心翼翼地询问易星:“那、那我们,要不……跑?”
易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吴晓生,最后,气定声沉,斩钉截铁:
“……跑!!!”
第46章
“……跑!!!”
伴随着易星一声令下,三个人都下意识就想后退开跑——然而他们背对的就是巨大的电源核心,正好挡住了可以退后的去路;与此同时,四面八方都连接着核心的原铁线也是一个巨大的阻碍,直接就限制住了他们更多的方向和选择。
更过分的是……
“卧槽槽槽槽!!!”吴晓生使劲地交替着左右脚蹦跳着,惊恐地看着下方原先无害的铁线分枝出带叶的光溜细藤意图缠住自己的鞋底,还要努力闪避从自己肩膀和周围也攀过来的其他分枝,心态崩了:“这他妈啥啊?!这到底什么情况啊?!”
还被他隔着一根铁线扯着一只袖子的易星好悬没被他拽倒,幸好底盘够稳稳住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她两只脚都被分枝绞住了,而且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暇拔出来,只能尽力安抚住他,以保证自己能够尽可能地施展身手不被边上更多藤缠上:“不知道!应该和赵姐的异能有关!不过,你别再拉我袖子了!再拉我们两个都得被中间这几根缠住!”
“哦!”吴晓生还算听话地放开,然后在想要收回手时欲哭无泪:“……可我已经被缠上了!”
易星:“……你另一只手注意点!”
吴晓生:“……我这只手也没啦!”
易星陈禾甚至真实之眼:“……??!”
“哦哦哦我是说我另一只手被这玩意儿淹没了!”被越来越细密的“铁线”阻隔了大半的声音朦朦胧胧地传回来,自身难保的指挥官易星瞬间焦头烂额;与她都还隔着一墙线的陈禾更是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