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满柱偷偷站在门口向餐厅里张望,看到那客人们有的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捧着大杯的橙黄色啤酒,啤酒杯上堆积起高高的橙色泡沫,那泡沫顺着酒杯的边缘淋淋漓漓地往下流淌,然后立起身子,摇摇晃晃地带着醉意的笑容喊着:“干!干!”,然后随着“叮当”一声响,这些人们一起将脖子向后一仰,那一大杯橙黄色的液体便“咕咕咚咚”地灌进了那不同皮色的肉囊里。
那啤酒对刘满柱没有多少吸引力,因而刘满柱也没有留下那哈喇子来。
那是因为他从小在山底村啃玉米面窝窝头长大,从未领略过那东西,那东西离他非常遥远。他只知道那大杯橙黄色的液体是啤酒,听山底村有幸品尝过的人评论说,那是进口货,味道就和马尿一样难喝!
所以那橙黄色液体没有对他胃壁上的迷走神经形成刺激,因而他没有任何的条件反射。这如果要是巴甫洛夫把他带进实验室里,摇完铃铛,然后给他捧来这马尿一样的东西,那巴甫洛夫百分之百要失败的,那诺贝尔奖对于巴甫洛夫来说,也只能像企图摘取天上的星星一样,高不可及了。
然而,有的东西对他的刺激就大多了,如他又看到了,在很多桌子上的男人们嘴上叼着带嘴的香烟,“吱吱吱吱”地深深一吸,然后从口腔和鼻孔里吐出大团的烟雾,立刻神清气爽,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快感,他羡慕得头顶发麻,身上打颤,就要倒下来了!
这时又看到那一个中年男士,刚刚大口吐过蓝色烟圈,又拿筷子在一个漂亮的金边蓝花盘子里夹起大块的肉片往嘴里送,即刻把两个腮巴子塞得就像松树桩子上的松鼠一样,圆鼓鼓的。
如果说刚才那位男士抽烟给他造成的条件反射令他就快要倒下的话,现在那男士用筷子夹起来的一块块油辣辣的大肉块子在送进嘴里的一瞬间则把他彻底击倒了!
他摇晃了几下,就顺着那金碧辉煌的墙壁就像一个充气娃娃给放完气一样,稀软塌扁地就倒了下来。
他倒在地上,四周望了望看着没人注意他,就又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这时他就看到刚才那个大口喷着烟雾,大口吞吃大肉块子的几个男士,站起来了,而那几个菜还好好的,没吃下去多少,特别是那一大盘子肉块,只吃了几块,他们就喊服务员结了账,起身离开餐桌往门口走来了。
这时候不知是那哈喇子起了作用还是生物的猎食本性起了作用,他突然间奇迹般地一跃而起,就在那几个人离开餐桌往旋转门走过来的一瞬间,顺着旋转门窜了进去,一头扑在那一桌子饭菜上面,双手端起那个油辣辣的盛着大肉块子的盘子,伸出五个指头抓起来就往口里塞,一边塞,一边就狼吞虎咽地嚼了起来!
这时,正在吃饭的客人们,看到了这奇特的一幕,霎时都停下碗筷,惊奇地望着他。
只见他蒙头垢面,浑身散发着垃圾场的恶臭,黑着两只手,在发疯似地抓吃这一桌剩饭、剩菜。
各个桌子上的客人们都纷纷站了起来,拿餐巾纸捂住鼻子和嘴。有的摆手扇去扑倒嘴边的臭气。
整个餐厅里响起了一阵接一阵的尖叫声!
这时冲过来几个男服务员,揪住他的头发、领口和胳膊就往外拖。刚刚拖到餐厅大门口,这几个服务员就将他按倒在地拳打脚踢,好一阵毒打,直打得他嘴鼻流血,脑袋肿起几个大疙瘩。
那几个服务员打完就站在一边骂道:“从哪来的这只脏狗?滚!滚!”
他从地上爬起来,滚了一身土,浑身像刀割一样疼痛,也不敢作声。转身一瘸一拐地拖着受伤的身子又爬回到了垃圾场,蜷缩在垃圾场角落里抱着脑袋悄声“呜呜呜”地哭了起来,从下午哭到晚上,又从晚上哭到半夜。
天亮了,他看着有人过来倒垃圾,从垃圾桶里滚出几个发霉的半块的馒头和棒子面窝窝头,等倒垃圾的人走了之后,他就跑过去把那几快发霉的馒头和窝窝头捡过来,在衣服上擦了擦,吹了吹上面的脏土和绿毛就塞进嘴里嚼了起来,没等嚼几下就吞进肚子里了。
这几块连霉带毛的食品送下肚子里后,很快就感觉到腹中空虚造成的心慌气短在渐渐减轻,四肢也感觉到有了点力气,他开始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昨天被打伤的腰部腿部的伤口。因为没有一个镜子,他也看不着脸上的伤痕,只感觉到眼圈周围和左侧的颧骨处火烧火燎的疼痛。
一会儿,他听着一阵汽车引擎声由远而近响着过来了,他知道这是垃圾车又来送垃圾来了。他就像以往一样,赶快又藏了起来。
垃圾清运车缓缓开进垃圾场之后,把车停在垃圾场边上,开车的司机拉开驾驶室的门跳了出来,然后爬上车厢拿铁锹往下卸垃圾。
一会,车厢后面被垃圾堵满了,车厢里的垃圾卸不下来了,他又从车厢跳下来,回到驾驶室转动方向盘,搬动离合器挪动车厢方向,换个位置再继续往下卸,于是他又爬上车厢继续往下卸垃圾,一个人忙上忙下的。
刘满柱藏在墙角处偷偷地观看这个垃圾车往下卸垃圾。他就看到司机一个人又要在车厢里卸垃圾,又要跳进驾驶室操作汽车,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