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满柱就将一只指头沾了点唾液,把窗户上的麻纸点开一个小孔,往里一望,看着里面坐着三个人,丈人、丈母和红杏。丈人和丈母在炕上盘腿坐着,丈人还叼着烟袋,红杏在地下椅子上坐着。
屋子里烟雾缭绕,那丈人丈母两人盘坐在炕上,就像两尊雕塑,而那团团烟雾盘绕在她们两的头顶之上,就像是农历初一、十五寺院里香客们供奉的两尊神像。
刘满柱就静静地听他们说什么,只见老丈人王计财一边啃着旱烟袋,“啪啪”地吐着灰色烟圈,一边眉飞色舞地冲着红杏说道:“人家成天吃的是啥,喝的是啥?都是白面、大米,大鱼大肉!咱们这鬼地方!一年也吃不上一顿白面。”
丈母娘说“你看人家爱花,前几天不是回来了一趟,和他女婿相跟着,吃的白白胖胖的。”老丈人王计财又说道:“人家又给他父亲拿回大几百块钱来呢!养那姑娘养得值!”
丈母也紧密配合地说道:“人家爱花说了,在哪里可享福呢,女人们根本不去地干活,轻轻松松坐在家里享福,男人挣上钱拿回家来,想吃啥做的吃啥,想穿啥出去买的穿啥。哪像咱们这穷山沟里的女人呢!看你嫁过去受了多少罪呢!又是修路,又是上山,又是下地,人都瘦了一圈了!”
王计财又接着说道“人家答应给咱一万块钱呢!闺女,咱就是三辈子不吃不喝也挣不下这么多钱!”
老丈母紧步老头的后尘轮换着向红杏进攻:“这下你两个弟弟娶媳妇也不用发愁了,咱家也能盖他个新楼房,一下子咱家也成了万元户了!你跟上人家也能过一辈子好生活,这多好啊!你就是死心眼,守着他管什么用?他对你再好还不是穷的‘叮当’响,受一辈子罪!”
丈母尚未说完,丈人就又插上口了,于是王计财又说道“回去赶快把事情办了,就跟人家去,不要拖拖拉拉的!”红杏在地下坐着一言不发。
刘满柱在外面听着……听着……犹如五雷轰顶!脑袋被炸的霎时间就要分崩离析了!两眼直冒火星,心跳得“咚咚咚咚”,而浑身就像抽了骨髓一样,就要瘫倒下来了!他慢慢扶着窗户外面的墙壁,瘫坐在了地上。
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这一可怕的厄运也蹒跚着脚步爬到他的头上来了!
想当初这一切还都是听奇闻,听故事,红杏还不无愤慨地给他讲着爱花的不仁不义故事,现如今,这爱花和马有福的故事居然要在他和红杏身上上演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人心会变得如此险恶?”刘满柱感到浑身发冷,他感觉一瞬间像掉在漆黑的万丈深渊一样,四周一片漆黑,刺骨阴森的寒气直侵入他的心脏肺腑,他不住地打颤!
他想站起来,但是感到天旋地转……脑袋“嗡嗡嗡嗡”一直响。他不住地暗示自己:“站起来!……站起来!……离开这一块地方,决不能瘫在这里,让人家发现我偷听人家讲话。
但是他试了几次,心慌气短、口干舌燥、四肢发软站不起来!而房子里面还不断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呵斥声!
“快点站起来!……万一人家有人出来,就发现我了!这会让人瞧不起,让人耻笑的,要是让红杏看着了会怎么想?会认为我很卑鄙。”想到这里刘满柱咬紧牙关扶着窗户外面的墙壁慢慢站了起来,然后又沿着围墙去了厕所,蹲下歇了一会,解了个手然后慢慢走着返回到了西侧房间。
他轻轻推门进去,两个小舅子还鼻息如雷,朝天大肚睡着呢,其中一个小舅子已经滚到了他的被窝里睡着了。
他就轻轻把小舅子推到他自己的被窝里,然后钻进被窝里躺了下来。
“怎么办呢?……”
刘满柱仰面朝天躺在被窝里,两眼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想着:“难道这悖逆人伦、天理的事情也会传染?如果是这样,那将会像瘟疫一样,要害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呢?”
刘满柱迫切想抽一根烟,但是他怕火光暴露了他没睡觉,要是老丈人看见他还没睡,就会怀疑他偷听她们的谈话,所以忍了忍没有抽。
于是他又继续想如何应对这一迫在眉睫的灭顶之灾?
“我和红杏的婚姻是建立在崇高的爱情之上的,我们有共同语言,我们都崇尚伟大的思想,我们都共同排斥那些世俗偏见,排斥那些唯利是图的市侩习气,我常常为我们纯洁高尚的爱情婚姻感到骄傲和自豪。我们虽然身处于狭隘的小农经济氛围之中,但是我们有我们的思想与追求,我们不会被那些低俗的观念和思潮所左右……我们都崇尚荷花精神,它身出淤泥而纤尘不染,不随世俗、洁身自爱,不为富贵而媚态,不为权贵而折腰。这些都是我和红杏的共同理念,这些理念会动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