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满柱颓然沮丧地站在自己家屋门口,呆呆地望了半天这一曾经给他带来多少幸福与欢乐的家,如今已是风中之烛、釜中之鱼,陡然有一种“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之感!
他迈着铅一样沉重的双腿,走进了厨房想喝点水,但是所有的暖水瓶都是空的。
他走到水缸旁边,拿起一个大水瓢来,然后揭开水缸上的盖子,露出漆黑阴森的水缸里的半缸冷水,伸手拿水瓢在那大水缸里弯腰舀了一瓢冷水,就在他弯腰舀水的一瞬间,那阴森、漆黑的大水缸勾起了他对于野外漆黑阴森的深井的联想……
于是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他在早市上看到的那二顺投进漆黑阴森的深井而自杀惨死的情景、王来宝的女婿马有福吊死在阴暗湿冷的南山背后山坳里的情景,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他想道:“这些人都是不堪忍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痛苦,才结束了自己承受和感知这些痛苦的肉体,我也和他们一样死了算了!……可是我一个人死了,红杏一定会很伤心,留他一个人在这冷酷的人间,生不如死,倒不如轰轰烈烈地两个人一块去死!……对!那就干脆和她商量一下,两个人一块走,到阴间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继续我们恩爱的夫妻生活。……可是……怎么个死法呢?”
他一边想着,一边拿起水瓢喝了一口冷水,下意识的将水瓢放到了水缸旁边的案板上,触到了案板上的菜刀,于是陡然想到:“就用这个先把红杏送走!”然后,“我自己怎么死?……”
他想起了前一段时间为了给庄稼地灭草曾经买过一瓶剧毒农药‘乐果’,不记得放在什么地方了。
于是他就转身在家里四处寻找,他翻遍了每个角落,最后在水缸旮旯找到了这瓶新买的剧毒农药,那是他刚买不久还没开口。
“好,就是它了!就用这瓶农药一了百了!”
于是刘满柱伸手把菜刀揣进怀里,把农药瓶装进裤口袋里,就冲出门外找红杏去了。
此时红杏正在村支书家找村支书开离婚证明去了,结果去了之后,村支书不在家。村支书的老婆就和红杏搭讪起来。
“红杏,老头子他正好不在,上地去了。你找他有事吗?”
红杏点了点头。
村支书老婆又问道:“是不是关于你们两口子的事?”
红杏苦笑一下,没吭声。
村支书老婆说道:“红杏,你别嫌我多嘴!我觉得你和满柱你们两非常般配,你们两人真是人家古人说的‘郎才女貌’呀!你们感情那么好,怎么没吵没闹好端端的闹起离婚来了?”
红杏一脸尴尬,只是不很自然地笑了笑,然后问道:“支书在哪块地干活呢?”
支书老婆说道:“在坡底鸡爪子滩呢。”
红杏转身就往门外走。
“轰隆隆”天边涌过一阵沉闷的雷声……黑色的云团在东侧天边慢慢聚集起来。
鸡爪子滩在山底村东南方向,它由分散的几块田地相连在一起,中间一块地地形比较高一些,在这块地形高的中心又长着一棵大树,这棵大树是百年老树,长得粗壮挺拔,枝繁叶茂,这些特征组合起来活像一个鸡爪子,而这一片地形平坦,水源丰富,所以村里人们就把这一片叫成鸡爪子滩了。
从村里往鸡爪子滩去,走近路需要顺着庄稼地间的田间小径穿插过去。
正值仲夏季节玉米已长有一人多高。一个人或一头牛如果走进那田间小径,瞬间就会被那墨绿汹涌的玉米汪洋吞噬殆尽,不见踪影了。
山底村是一个以种植玉米为主要农作物的自然村。自从土地承包到户之后,极大地释放了生产力,调动起了庄稼人们的积极性,提高了庄稼人们的种地兴致,家家扛着锄头、赶着耕牛哼着小曲上地劳动。
家家都把承包的土地当宝贝一样看待,它既是缴纳国家任务的承包田也是赖以生存、滋养全家老小生命的口粮田。因而家家户户都尽心竭力地养护种植,将土地发挥了最大的效用。
以往大锅饭时期,生产队的地,蒿草长得比庄稼还高,地塄堤堰乱草丛生,混乱坍塌。人们上地都是出工不出力,人哄地皮,地哄肚皮,产量一年比一年低。
而现在家家户户的庄稼地养护得土壤肥沃疏松,地面干净整洁,地塄堤堰都叠垒得整整齐齐,原来蒿草满地,地塄杂草丛生的惨状已一去不复返了,庄稼地里以及地塄堤堰连一株野草野菜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