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得贵把他儿子和母亲都安葬后,心情沮丧,无精打采,变得沉默寡言,丢三落四的。到地里劳动,看到这一片片的玉米、谷子,就想起儿子儿媳和他一块在地里劳动的情景,他就呆呆地站住,伫立到那里,半上午、半下午站着不动。
他在家里拿起锄头来,就想起这是儿子经常用的锄头,拿起镰刀来也是儿子割玉米、割谷子经常使用的,上山扛柴、采摘山货,看到斧头、绳子、箩筐、口袋都是儿子经常用的东西。他心情难过不想触碰这些东西。
干活回家里来,一声不吭就坐在那里抽旱烟袋,或者一个人呆呆地坐着。
大约过了一个多月,有一天下午,时近黄昏,天空浮云飘逸,太阳已经将半张脸隐藏到那西侧山巅之后了,剩余那半张脸也正在缓慢下坠。太阳洒在田野、街道、房屋上的余晖也在慢慢退去。
刘得贵家院子的太阳光已经从空旷的院子退到围墙之上,又从围墙墙头慢慢溜走了,遗弃下一只冷冷清清的院落。
刘得贵上地里劳动去了,大宝喜欢跟着爷爷到地里玩,此时爷孙两就都上庄稼地去了。家里只剩下刘得贵老伴和一岁多的刘满柱小儿子二宝两人。
刘得贵老伴屈腿坐在炕头上给大宝缝补衣服,二宝爬在窗台上玩耍。
院子里光线渐渐变暗淡了,大门紧闭,院子里寂静无声,偶尔传来一两声微风吹拂的院子里树叶和杂草的“哗啦啦”响声。
有几只乌鸦“啊哇……啊哇……”地叫喊着从房顶上空掠过。
刘得贵老伴下意识地透过窗户玻璃朝着院子上空望了一眼。看着这两只乌鸦在黄昏时分,呼儿唤女,准备归巢了,心里不禁涌起一阵伤感。
她一边做针线,一边不时回头张望一下刘满柱的小儿子二宝,二宝此时正爬在窗台上,面朝着玻璃窗户玩。而院子里的情景透过玻璃窗户看得一清二楚。
院子里空荡荡的,院中间老槐树时而被黄昏时的寒风刮得发出阵阵呼啸声,零乱的树叶在院子里打着旋儿,一圈一圈地在地面上旋转流动着。风声过后便更显静谧、空旷、寂寥。
刘得贵老伴低头做着针线活不由得想起她的独生儿子刘满柱来,一股接一股的凄凉伤感袭上心头,于是潸然泪下。
过了一会,又感觉到一股子莫名的恐惧袭来,身上微微发冷,于是她希望老头子快点收工回来,正想着:“老头子也该收工了吧?”
突然间,二宝面朝院子发出了一声凄惨尖利的叫喊:“妈妈!”
刘得贵老伴陡然吓得浑身打了一个冷战,说道:“哪里有你妈妈呢?”边说边将视线离开针线活,朝着二宝望去,慕然间,她就看着二宝正对着的那一孔玻璃窗户外面爬着一个人,披头散发,脸像墙壁一样惨白,正向着玻璃里面的二宝张望,刘得贵老婆定睛一看居然是红杏!
刘得贵老婆惨叫一声,吓得毛骨悚然,浑身抽搐成一团,剧烈颤抖!
而此时二宝则在窗台旁急得直奔,要跟他妈妈,并一叠连声地叫道:“妈妈!……妈妈!……妈妈在院里要抱我……我要跟妈妈……”
这时这孔玻璃窗户旁边有一孔玻璃是被大宝拿棍子敲碎临时用麻纸糊着的,二宝着急要跟他妈妈,就一头把这孔窗户纸顶开,把脑袋伸了出去,张开两只手臂,喊着:“妈妈!……妈妈抱抱!……”
刘得贵老婆赶快站起来双手抓住二宝的下半截身子,冲着窗户外面骂道:“死畜生!你已经死了的人了,跑回来干什么?就不怕把孩子吓着?”
刘得贵老婆一边骂一边赶快把二宝拽回来紧紧地抱在怀里。但是二宝哪里肯依,仍然剧烈扑腾着要见他的妈妈,口里不住地喊着:“妈妈!……妈妈!……”
刘得贵老婆忙喊道:“老头子,你快回来吧!”
二宝依然挣扎着伸出两手尖利地叫喊着“妈妈,妈妈回来了!妈妈领我来了!我要妈妈!”
刘得贵老婆只感觉到浑身一阵接一阵的发冷颤抖,全身鼓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嘴巴因恐惧而僵硬,上下牙齿磕碰得“咯咯咯咯”地响。
刘得贵老婆也不敢再往窗户上张望,只是低头紧紧抱着二宝,盼望着刘得贵赶快回来吧!
过了一大阵,院子里大门“咣当”响了一声,听见是刘得贵领着大宝回来了,大宝一进院子就喊道:“奶奶!”
一会刘得贵进到屋里来了,刘得贵老婆“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刘得贵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只见到他老婆脸色苍白,浑身哆嗦,讲话也结结巴巴的。
他就问他老婆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刘得贵老婆哭着颤抖着依然心有余悸地叫喊道:“红杏!……红杏!……”
刘得贵是根本不相信这些东西的,于是说道:“你疯了?红杏已经死了,哪儿来的红杏呢?”
刘得贵老婆依然颤抖着说道:“我没……有疯,刚才红杏回来了!”
刘得贵笑了笑说道:“你是不是感冒了?是发高烧说胡话吧?”
刘得贵老婆说道:“我没有说胡话,是真的。”她稍稍镇定一些了,就把刚才发生的事详细讲给了刘得贵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