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计财老婆刚刚送走媒婆,正准备给王计财做午饭,看见他的两个儿子骑着车子回来了。两个人一进院子,把自行车往起一支,就喊道:“妈,肚子饿了!”
王计财老婆就问道:“怎么?你们早晨没吃饭?”
王红兵弟兄俩同时回答道:“是,没吃饭。”
“为什么能不吃饭呢?又睡懒觉了吧?”王计财老婆嗔怪道。
王红兵说道:“我们昨天晚上吃得太多了!”
王红玉说道:“昨天晚上我们吃好饭了。”
“吃什么好饭了?”王计财老婆好奇地问道。
王红兵说道:“你肯定猜不着。有国宴上喝的茅台酒,有烧鸡、烤鸭、铁板牛柳、有乳鸽、有红烧桂鱼……”
王红玉说道:“还有软中华香烟呢!”
王计财老婆顿时被气得脸色发青,嘴唇颤抖,骂道:“你们这两个败家子,刚刚挣了三两个臭钱,就火烧得不行了,去这么个大吃大喝!不用几天就让你们给败光了!你们也都老大不小了,不娶媳妇,不成家了?都往肚子里填呀?”
王红兵和王红玉“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王计财老婆越发气得厉害了,就转身在土炕上抓了一个扫炕的笤帚然后追上这弟兄两就打,一边打一边骂道:“我把你们这两个讨债鬼!打死你们!”
弟兄俩就慌忙跑着在院子里转圈,王红玉就说道:“妈妈,你打我们干什么呢?这饭又不是我们掏钱!”
王计财老婆一下子站住了,问道:“什么?不是你们掏钱?那谁掏钱呢?”
“妈妈!有人请我们吃饭呢!”王红兵说道。
“啊呀!成了人物了,还有人请你们吃好饭哪?谁家红爹黑姥爷会请你们两个傻瓜吃饭呢?你们自己请自己还差不多!”王计财老婆骂道。
王红玉说道:“妈妈,真的是有人请我们吃饭呢,是大宝。”
“啊?……大宝请你们两个舅舅吃饭呢?”王计财老婆问了半句,又自言自语道:“难道大宝认了这门亲了吗?不和咱家计较了吗?”然后问道:“大宝叫你们两个‘舅舅‘了没有?”
王红兵说道:“给我们吃了这么一大桌子好饭,还不比叫个舅舅强吗?再说了,不叫吧不是‘舅舅’?”
“傻儿子!那不一样!如果要叫了,就说明人家认了咱这门亲了,以后咱家的日子就好过多了,因为这孩子也没有别的什么亲戚,而这里毕竟是他妈妈的家吗!”王计财老婆说道。
王计财老婆这就一边品味着这件事,一边高高兴兴地做饭去了。
一会儿,王计财回来了,白发苍苍,佝偻着腰,骨瘦如柴,青筋暴露,两条裤腿空洞洞、轻飘飘的,被风刮得向身后扯去,露出干巴巴的枯树枝似的两条腿。脚上穿着两只他家老伴给做的黑色条绒麻布底布鞋。
肩膀上扛着锄头,脖子上还搭着一块白毛巾,不过这块白毛巾也和黑毛巾差不多了,已经被汗水浸染的变了颜色了。
他还和往常一样,进院子后,把锄头从肩膀上拿下来,靠到围墙的墙壁上,然后把脖子上的白毛巾揪下来拍打半天前胸后背上的土,然后又拍打腿上的尘土,他两条腿轮换着摇摇晃晃用“金鸡独立”的架势拍打去左右两个裤腿上的尘土。
又猫着腰吃力地一步步走到台阶旁,做好了要往台阶上坐的准备,先双腿打弯,然后身子前倾,把屁股在空中吊了半天,才缓慢地挨着了石头台阶上,再临挨着台阶石面上时又“咚”的一声跌坐在了石阶上,屁股四周荡起了一圈尘土,随即口中感叹道:“哎!老了!”
接着又慢慢吞吞地,把老伴给他做的那两只黑条绒麻布底布鞋脱了下来,把鞋底朝上,两手各拿一只鞋相互一磕碰,把鞋仡佬里带回来的庄稼地里的泥土,磕打掉,把鞋放下,然后用手抹了抹那一双干的就像鸡爪子似的脚丫子上粘着的泥土,又把两手拍了拍,然后就在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揉搓的皱皱巴巴的半包香烟,用粗糙的布满老茧的指头抠出一根烟来,打一个火,把烟点燃就有滋有味地抽了起来。
等抽完这支烟之后,他家老婆子就把午饭用大海碗给端出来了!王计财的这套程序比较复杂,但是很有规律,前后不能错乱颠倒,这是六十年来形成的如同铁打铜铸一般的规矩,这个规矩一旦乱了,就不是多做或者少做了什么动作的问题,而是害得他把植物神经也错乱了,或者把内分泌也紊乱了,他会很不舒服。甚至会发火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