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陷入胶着的沉默之中。
苏冶从回忆中跳出,恍惚间有些分不清如今躺着的地方是哪儿,只能隐隐约约觑见脑袋旁边似乎有个水晶球一样的东西在转。
里面飘着雪花,余光里看着像一团团五彩斑斓的光团。
露出的一截脖颈一点儿都不冷,反而一片温热,衬着底下半轮从衣领中滑出的肩头发凉。
苏冶不知道脖颈为什么这么温暖,只是忍不住缩了缩,想把露出的半个肩头也拱进这份温暖中。
接着,他隐约看见自己床边蹲着个人,黑漆漆的头发坠在额前,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盯着他一转不转地看,连眼睛都不眨。
苏冶不由自主停下动作,也侧着脸看着这双眼睛。
看了很久之后,他露出个笑容来,眼圈发酸发涩,还发干,隐隐生疼。
那句“对大家都好”说出来后,席玙就再没有吭一声。
覆在苏冶细白脖颈上的手也没有挪开,只是不像刚才那样细细描摹着莹白皮肤下的骨骼,而是安静地搭在上边,一动不动。
席玙的视线边缘开始隐约发暗,面前侧躺在那里的苏冶似乎变成了画布上的一幅画,伴随着一阵有规律的节奏震颤。
他最开始以为是苏冶在呼吸起伏,后来才逐渐意识到,是他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翻涌的气血流经过心脏,让视觉不再稳定,跟着心跳一起振动。
什么叫对大家都好?
席玙的后槽牙咬得死紧。
苏冶凭什么自顾自地去评判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
他仿佛变成了一个笑话,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再被喜欢的人毫无理由一脚踹开,丢下他一个人到处寻找,发疯抓狂。
五年后这个人又回来了,躺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这种安心又满足的笑容看着他,就告诉他这么一句话。
“对大家都好。”
席玙从来没有怀疑过苏冶的本性,苏冶是那种包裹在柔软之下的刚硬,初看脆弱易折,实则柔韧得不行,不是被人呼来喝去的性格。
只要苏冶出了声,只要苏冶说出了这句,他一点儿都不会怀疑苏冶是否在花言巧语粉饰自己。
不需要任何理由,他知道苏冶不是那样的人。
苏冶既然那么说了,那就说明他真的是那样想的。
但席玙还是忍不住想一字一句逼出声。
凭什么。
可是你凭什么代我去决定,什么对我好,什么对我不好。
你为什么连问都不问我一句。
苏冶不在,难道他就会好?
自从和苏冶待在一起,席玙已经很久没再陷入过这种自我的情绪拉扯中。
就连最混乱的时候,苏冶一眼扫过来,他自然而然地就能悉数放下这些。
而后这些又再度因为苏冶这一句而起。
他的情绪,他的一切,全部都来源自这个人。
席玙深呼吸着,知道自己这样的状态很不对,但仍旧克制不住自己的手慢慢顺着掌中细腻的皮肤绕到苏冶耳后,摸着苏冶的脉搏。
这一刻,他突然想起在机场知道苏冶回来的时候,他当时是什么心情。
他想弄死苏冶,他真的想。
视线里的景物又开始有逐渐扭曲的风险,席玙嘴巴微微张启,缓慢又细致地让寒凉的气流慢慢涌进肺部。
空气中有奶茶的淡淡甜味,面包的小麦香气,床品柔顺剂的味道。
还有虽然浅淡却无法忽视掉的雪松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