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尊得了如此含糊回答,也不追问,只道:“夜光珠同果子拿走罢。”
秀行才欢喜起来,想抱住那乘夜光珠的盒子,却究竟又觉得此物价值连城,委实太过贵重,然而心念转动,偏冒出另一句话来:“师父……”
清尊道:“嗯?”
秀行迟疑看他:“师父,徒儿有个疑问……”
清尊道:“说。”
秀行道:“师父,你曾说徒儿是辅神者之中资质最差的一个……可是你又送我这么珍贵的夜光珠,那么其他的人……”她试图委婉地表达所想,谁知话未说完,清尊就已经明白。
手中握着那枚小小的夜光珠,清尊冷笑道:“你想说,我送了她们什么?”
秀行心中有些异样,好像原本清净的心上多了点东西,横竖戳在里头,有些怪不舒服,想回答,又不不知怎么回。
清尊慢慢道:“我自还有千八百颗珠子,每个都送一盒……对了。”他抬手过去,从那盒子里取出一颗珠子:“这个给你。”
秀行呆呆看着,清尊冷冷地道:“剩下的还是留给以后的辅神者,免得以后人来了,我没有送得了。”
秀行觉得好似哪里有些不对,但看清尊神色不大对头,便只道:“师父说的是。”她说完之后,端着盘子,就退了出去。
秀行去后,剩下清尊坐在榻上,望着那桌上剩下的十一颗珠子,不知想些什么,手上几度用力,便要捏碎那颗小珠,却始终未果。
许久后,清尊哼了声,金眸光转,只一拂袖,桌上十一颗大珠连同盒子发出极为轻微的碎裂声,价值连城的夜光珠,变作一片极细微的碎片,散发淡淡星星光华。
幸好秀行未见到如此一幕,不然的话,不知该如何痛心疾首。
24、生灵犀,无声怜惜 。。。
秀行将两颗大珠带回屋内,想到方才清尊之举,叹口气,想先把那颗他相送的大珠找个地方放好。
她是个性子豁达的,望着那圆润晶莹的夜光珠,想到以后入夜不用再点蜡烛,便觉可乐,隐隐地有些盼望黑夜降临,好看看夜光珠的光华。
如此一想,就又想到清尊那一番话,他说夜光珠的光芒有些冷清,不如烛光,是人间烟火云云……秀行怔怔看着那颗大珠,又想到清尊梦境之态,本觉得他那样清冷的性子说出如许带着人情味的话有些古怪,然而一想到他梦境中冰天雪地,隐隐地却又有些懂得,若说全懂,不尽然,只是懂一二罢了。
秀行伸手拨拉了一会儿大珠,回头又看那一枚来历不明的珠子,清尊让她收着,说“看她造化”,她也不懂这个,只知道此枚并非夜光珠,本想找地方搁起来,看看时辰不早,便随手往床上一放,出门练剑去也。
两人之间的相处,平淡如水。有时候秀行觉得同清尊已是极熟络亲近,但下一刻,却陡然如陌路人,他那一脸的冷若冰霜,就差将“疏远”两字写在额上。
秀行也不知如何是好,便只按照惯例行事,该奉茶,端水,造饭……一一为之,得了空闲便自己打坐,研经,练剑……对秀行来说,日子过得也颇为充实,但两人之间,却是经常一天也说不上一句话。
秀行是个按捺不住的性子,偶尔说一两句,见清尊不接口,就也不肯再多说,省得惹他厌烦。
如此不咸不淡地过了两日,第三日上,秀行练剑练得累了,便往前殿去,沿路听说了个消息,原来秋水君带着数名弟子前去山下,似遇到厉害的妖物,幸而秋水君道法高妙,已经将那妖物擒了,派了弟子送信上山。
秀行心中暗暗替秋水君欢喜,又想:“真不愧是神威如岳。”默默下决心要修成秋水君一般成就才好。
于是,想起秋水君临去之话,想到明日便是山下百姓们的“春诞”庆典,定然是极为热闹的,先前她在萧家,也时常同萧家众人出门逛个庙会之类,这几日又被憋坏了,四处没有个说话的人,未免有些寂寥。
只是秋水君尚未回来,秀行也不知找谁说话,偏生灵崆也找不见,她自己转了小半个时辰,便回了后山。
此刻天色微微暗淡,秀行放下剑,先去清尊房外,做若无其事地张望,却并不见清尊影子。她便低了头,自顾自去厨下。
这两日清尊时不时不在,饭也少吃。中午秀行一人,便随意弄了些米饭,也未做菜,只取了点前殿送来的腌菜,略吃了些。
此刻看看,还剩下小半锅子,秀行本不想吃,可也无事可做,又无心打坐,便随意把米饭挖出来,用手捏成窝头状,取了个碟子盛起来,五个白玉似的米团,安静伏在盘子上。
秀行呆看片刻,看看有新送来的生笋,萝卜,新鲜的豆角,便烧水将豆角煮熟,生笋略烫了烫,尽数取出,把豆角剥开取出青豆,又用刀耐心地把生笋雕成所想形状,费了好些力气,几回却都不满意。
秀行到底并未做惯这些,全靠悟性,做粗浅的刀工自是无妨,高难些的,却是不成,幸好她是个有毅力的,继续吭哧吭哧弄了半晌,一不留神,竟把手指削破了,鲜红的血“嗖”地便涌出来。
秀行“嘶”地痛呼一声,急忙将手指送入嘴里吮了会儿,见血流得少了,才又继续。
半晌才勉强弄得可心,秀行端着盘子,偷偷摸摸跑到清尊房外,里头光华浅淡,是那颗她送的夜光珠,被清尊放在壁角上。
秀行听里头悄无声息,便进了门,将盘子放在桌上,仰头看了会儿珠子,见他肯把自己的珠子放起来,心里有些安慰,自言自语道:“师父,你又去哪了,莫非今晚又不回来了么……”想到上回他将天亮才回来,一身异样香气,心里有些憋闷,赶紧打住,跑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