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节奏的随着身体的摆动抡起锤子,在每一次的敲击中,希望便失去一点,直到我手中起满血泡,地上的人还是不见动弹。
我停下手喘息着,不得不承认伽陵说的对。
因与果,逃不开心里的魔,各人的幻境只有他们自己去对抗。
地上的人的生命在一分一秒的溜走,可我却无能为力,世界上最大的恐惧便是面对死亡却束手无策。
伽陵在我敲墙的时候还陶醉于地上的三具干尸,他对死人比对活人感兴趣。
我伸手提了锤子。锤子是好锤子,击打的面积汇聚在一个点上,用这种锤子省力,但是墙壁是坚硬如铁,我打击半天也不见得能毁掉多大的咒文墙。
我走到刻着咒文的干尸前,双手攥着锤子往下狠狠地一砸。第一锤子就砸裂干尸的脑袋,第二锤子干尸的头骨就分了家。
残缺不全的颅骨,被打得蹦出去几步,看得清楚头颅里满是烂棉絮般的大脑组织。
里面尚存一些看得清沟回的大脑纹路,干尸失去的纯粹只是鲜血和脑浆。
我又一锤子砸到干尸的脑仁,看似棉絮状的物质其实一点都不柔软,干结而坚硬。
伽陵恼怒地看着我,说:“是不是我所喜欢的任何东西,你们都要把它毁掉?”
我还没想到怎么去回答他,突然听到离我两步远的阿珞出一声呻吟声,居然悠悠地醒转。
“哦?我怎么会躺在地上?”阿珞对着周围一片狼藉的墙体愣了一阵,随后转向我问道。她挣扎一下,起不来。
我把她扶起来,她几天没吃没喝,虚弱的靠在我的肩上,我用手扶着她的腰上部的位置,一不小心触到了她的胸,那种软绵绵的触感。真实的感觉让我浑身一激灵,我知道自己是清醒的。
我把大致了解到的事情都告诉阿珞,并且喂了她食物和水。
有阿珞醒来,情况瞬间扭转,等我扶她上地面以后,她立即招呼老侯和一龙把地下的人背出来。我不能叫动的人,她可以叫动。
而我所幸把余下的两具干尸都砸碎,伽陵则在一边用怨毒的眼光看着我砸碎他心爱的尸体。
地下无天无日,等到我再次上到地面,才觉得阳光分外的刺眼,伽陵还在三号门里,阿珞一如既往的不想管他死活,说是由着他去。
伽陵一直觉得和死人在一起比和活人在一起好,我也只能由着他。
没想到从我们一行人下到十一扇门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天之久,柳昭他们四人还是不吃不喝,无知无觉,让我们心忧不已。时间过去这么久,我腿上的伤都好了,可他们还是没有醒转的迹象。
四人的脸色都是蜡黄,皮肤干燥,嘴唇着紫青,面上满是死气。
原本以为击碎其他干尸也能让众人醒来,可是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我们还是一样困坐围城。
我问阿珞,她在幻境中看到的、听到的到底是什么,又是怎么会出来的。
我先行告诉她,我在幻觉中的所见所闻,有一条密道,我们在永远没有尽头的密道里遇见了鬼魂,秦子涵因为惧怕所以开枪引了跳弹,误杀了“皮夹克”,最后,我在幻觉里听到了伽陵的鼓声,就醒来了。
阿珞沉吟着,她告诉我,我的这个幻境在她的想法里是不成立的。她所认识的秦子涵并没有那么窝囊,他的射击技术以及枪法好过队伍中的大部分人,而且也不会犯在石壁中开枪引跳弹这种低级错误,更不可能惧怕鬼魂。
秦子涵其人不惧鬼神,他的内心毫无信仰,怎么可能因为怕鬼就随便开枪。
倒斗的人心中很少有信仰,所以不会畏惧鬼神。
就我自己而言,我也是不信鬼神之说,不过我敬畏天地。
我继续问她看见的是什么,她一开始不愿意说,最后才以少见的扭扭捏捏的姿态说出来,她见到的是自己的父母。
阿珞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抛弃。在她之上还有两个姐姐。三、四岁的时候,她的父母亲生下一个男婴。她只记得,她的父亲带她坐了很久的车到了一个人很多的地方,从此再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
而幻境中她看到的正是她的生身父母,她走入到石室里,然后就现她在中学的课堂上睡着了,她所经历的一切只是一个梦境,她不是什么倒斗的,只是一个因为上课睡觉被老师罚站的学生,回到家里以后现家中只有她一个孩子。家里没有让父母唉声叹气的姐姐,也没有让父母视如珍宝的弟弟。
不知道是真实太过残忍,还是虚幻太过仁慈,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在明知道不可能的情况下,阿珞还是接受眼前她所看到的一切,认为她在幻境里看到的一切才是真实的。
一个人谁都可以骗,就是骗不了自己,尽管阿珞已经长大到早就可以摆脱父母阴影的年纪,但是自己的潜意识是无法被欺骗的,她的心中一定有很深的痛苦。
所以,人做梦都会梦到自己实现了愿望,潜意识会在睡着的时候巧妙的绕过意识的防备,以各种伪装的形态出现在人的面前,用梦境来帮人实现心中的夙愿。但是,要去有意识的引导潜意识,几乎不可能。换而言之,阿珞想要相信她所见到东西,哪怕相信只有一丝一毫,她就无法出来。
我忘不了一向爽朗的阿珞在那天傍晚血色的黄昏中苦涩的神情,即便已过去二十多年,她还是无法忘记自己被抛弃的那一天。
她说,明明知道自己走进一个骗局里,可是她的心还是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希望就是,你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即便荒谬绝伦的,可你还是盼望那是真的。
我寻思着每个人幻觉中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有些会有对过去的遗憾,有些也会像我一样带着对现实的恐惧。
以我对他们的了解去判断此刻他们遇到了什么,几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