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袁耀派袁雄押着僮南及十余名僮氏家丁到春谷县报官,董迁派人抓捕僮艼,却早已不知去向。董迁只好发布通缉令做做样子,将僮南等人按江贼判了数年徒刑结案。
再说大商人陶易与袁耀密会后,从袁耀这里得到帮助徐州的承诺,觉得事关重大,不敢耽搁,让商队顺水路将货物运往徐州,自己与数名随从携带铁锭样品经陆路快马去见陶谦。
听了陶易的报告,陶谦打听“袁光”的背景,陶易只知是庐江周氏的表亲。陶谦年轻时担任舒县令,与周氏确有来往,后来入朝担任议郎,也与周忠、周异(周瑜父)等人相识,但均泛泛之交,够不上亲朋故旧,陶谦果然不敢相信周氏会无缘无故帮助自己一百万斤铁锭。
但是,当陶易告诉他袁耀已以十五万斤铁锭相赠时,陶谦这才决定派别驾从事麋竺去兖州跟曹操再次谈判。
既然加上袁耀赠送的铁锭,已有三十万斤铁锭正在运往徐州,就算袁耀那一百万斤的承诺不能兑现,他徐州数万兵马加上数百万百姓砸锅卖铁也能凑出百万斤铁来,只要战争解除,铁还可以另买,可以再炼。
不过,陶谦不敢告诉麋竺可以把赔偿底线加到二百万斤铁,他怕万一曹操真要二百万斤,而袁耀又不能兑现承诺,事情反而更糟。
如果把赔偿物资增加一百万斤铁,而且全是上等好铁,曹操还是不肯和解,说明他对徐州志在必得,那就打吧。陶谦参加过讨伐北宫伯玉羌胡之乱,亲自平定青徐黄巾之乱,也是打了多年仗的人,他并不害怕打仗。
前往兖州谈判的麋竺是徐州首富,东海郡朐县人,家族因经商资产亿万,童仆奴婢多达万人。原来的别驾是徐州名士赵昱,因曹嵩曾任太尉,曹嵩被杀之后,陶谦派赵昱入京说明情况,改用麋竺为别驾。
陶谦的百万石粮草曹操弃如敝履,但是这百万斤铁让曹操顾不上死去的爹了,当夏侯惇验过铁锭的质量,兴奋地誉为平生所见第一好铁,曹操二话不说,拿起笔来就要在和平协议上签字。毕竟,兖州经过三年战乱,军人缺铁打造武器,农民缺铁制造农具,曹操如今真是五行缺铁啊。
突然,一个年轻人未经通报直接跑进议事厅内,一把抱住曹操臂膀叫道:“使君签不得啊,签不得啊!签了就是不孝啊!”
大家一看,原来是谋士戏成,字志才,除了他和荀彧,没有谁可以不用通报直接进入曹操议事大厅,夏侯惇和曹仁都不行。
其实,大家都听出他潜台词就是签了之后你就永远没有借口伐徐州了啊。
可是五行缺铁的曹操哪管那么多,那一百万斤铁就像一坨百万斤大磁石一般牢牢吸住他,一边用力要往协议帛书上签字,一边嘴里喊道:“志才莫要拦我,莫要拦我!百姓无铁耕田,再没有铁明年我们都饿死啦。”
实际上大家都知道,他的主要意思是再没有铁,明年士兵们都得用竹竿打仗了。
不管怎样,这个时代所有人都是戏精,两人抱在一起较劲僵持不下,一人咬牙切齿努力要签,一人咬牙切齿死死拽住,旁边文臣武将目瞪口呆,不知道帮谁更好。
最终,麋竺这趟出使兖州没能完成任务,曹操在即将签字一刻被外出及时赶回的谋士戏志才暴力阻拦了。
曹操自然明白,这百万斤铁固然是久旱甘霖,可是他这一签下去,以后他就没有借口攻打徐州了,他对徐州采取任何行动都是背信弃义。
而不征徐州怎么办?北边是老大哥袁绍,暂时不能打他主意的;南边是宿敌袁术,但是他跨有豫州、扬州,寿春又偏离中原,也是一时难图;西边是黑山军盘踞的茫茫太行山脉,要来何用。只有东边的徐州,富庶而又近在迟尺,才是曹操走出兖州,徐图霸业的第一目标。
所以那骨瘦如柴的戏志才,哪有那么大的力气阻止常常横槊赋诗的曹操签字,在戏志才飞奔进账那一刻,矮大紧早就后悔了,后面全靠演技压场。总不能当场反悔,把笔主动撤回来。
袁耀第一桩用粮食换和平的计划结果尚未得知,但是这桩钢铁换和平的计划很快宣告破产。
僮艼逃亡后第四天,蒋干带着招聘到的几名寒士从宛陵回来,一见袁耀和冯幂,蒋干用力挤出几滴眼泪哭道:“公子,干差点回不来了啊!”
袁耀大惊,忙抓住蒋干的手问他出了什么事。
原来,僮艼仓皇跑到宛陵县二兄僮苞家中,把自己闯的祸一五一十告诉了僮苞。那僮苞身为丹阳郡北部督邮(北部纪高官),果然是个善于找人把柄的料,听僮艼说矿主蒋干是寿春人,另外一名东家刘晔也是九江成德人,便带上僮艼前往郡府向太守周昕报告,污蔑新港是袁术派来渗透丹阳郡的间谍和内应,要求周昕把蒋干诸人全部抓起来,没收新港矿山。
周昕听了果然大吃一惊。他和袁术虽然没打过交道,但是他和袁术的敌人曹操袁绍是盟友,这事众所周知。当初讨伐董卓,他和扬州刺史陈温先后给曹操提供了上万兵马,他的两名兄长在袁绍帐下任职,还曾经跟袁术为争夺豫州干过仗。
正好,蒋干到宛陵拜访周瑜叔父周尚和太守周昕之后,一直留在宛陵招聘人才,还没离开,周昕派人把蒋干抓到郡府。蒋干以为袁耀身份曝光,一路尿裤,吓得半死。
然而关键时刻,一代名士的辩才突然爆发。到了郡府,蒋干发现他们并不了解袁耀真实身份,料想僮艼一定是竞争不过新港跑来郡府诬告,便不再怕他,面对太守侃侃而谈,声称矿山东家是庐江周氏和成德刘氏,如果周氏是袁术的间谍,那宛陵令岂不是袁术的内应;成德刘氏是皇室宗亲,阜陵王族孙,阜陵王子孙历来不问政事,不出仕,怎么可能跟袁术往来;自己只不过与周氏世交,得以协助照看矿山,跟袁术更加没有关系;再说,春谷山中发现铁矿纯属偶然,袁术怎么可能事先知道这里有铁矿;袁术想要渗透丹阳郡,怎么会派几个十几岁的少年来渗透……
要不说名士的作用体现在哪里,这事如果是让袁雄遇上,恐怕只会说:“周太守既然都知道了,要杀要剐随你便。”
蒋干一番排山倒海的抗辩,令周昕频频点头。周昕知道庐江周术正任豫章太守,周尚在丹阳郡任宛陵令,在庐江府也有周氏任职,在袁术帐下倒没有什么人,相信庐江周氏不可能跟袁术扯上什么关系,他也了解阜陵王一族因历史原因从来不敢过问政治,一直安心当农民。周昕叫来宛陵令周尚一问,周瑜果然是他的侄子,并为蒋干作证,周氏和蒋氏确实是世交。周昕把僮氏兄弟叱责了一番,放走了蒋干。蒋干出了郡府,带上几名刚刚招募到的寒士,匆匆忙忙逃离了宛陵。
“胖纸兄,别哭了哦,”袁耀听他一番惊心动魄的叙述,只得抚着蒋干后背不停安慰,“本公子一定会为你报仇雪恨,好不好?”
冯幂见他们一个假哭,一个摸胸抚背假模假样地安慰,浑身鸡皮疙瘩。
蒋干一抹眼泪道:“公子,报仇事小,我被吓得掉了几斤肉,这个问题很严重。”
“没事没事,保证两天长回来。”袁耀对奴婢挤挤眼道,“快把饭菜端上来。”
不一会,一桌丰盛的晚餐摆在了长方形木几上。“公子,这是什么菜,谁做的?”蒋干眼睛喷火,嘴角流涎,全是他从未见过的奇怪做法。
坐在旁边的冯幂介绍道:“表哥,这是公子这几日发明的菜谱,这个叫做鸡蛋炒韭菜,这个叫做肉片炒青瓜,这个叫做蚂蚁上树,这个叫干锅羊肉,这个叫做素炒豆芽……”
结果冯幂还没介绍完,蒋干就风卷残云把一桌菜扫光,连盘底的油脂都舔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碗飘着一根葱的“青龙过海汤”给袁耀和冯幂干瞪眼。吃完了还一边满嘴流油,一边抓住袁耀的手臂劝道:“公子,君子远庖厨,公子以后……要多下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