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我小时候住在旧式的唐楼里,那种唐楼是、看电视、看我们,或坐着发愣。
&esp;&esp;姊姊则常躺卧在三人沙发上看杂志、看电视、看她自己,或提着电话与另一边厢絮絮不休,时而哭闹,时而訕笑。
&esp;&esp;所以我许多时都只有缩在屋角的另一张木椅上。这张木椅不知道是甚么时候来到我家的,虽然旧,却很宽阔。
&esp;&esp;在我的记忆里,自懂性开始经已有它的存在,曾经问过爸爸这张椅是甚么时候买的,他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起来。好像他跟爷爷搬进来的时候,这张椅经已存在。
&esp;&esp;他记起爷爷说过这张椅用的木材很名贵,不但造工精緻,而且年深月远,掉了它太可惜,于是便将它留存在家中。
&esp;&esp;听爸爸说爷爷生前最喜欢,便是坐在这张椅上睡午觉的。
&esp;&esp;起初我常深深不忿,赶在爸爸和姊姊之前坐到沙发上。可是总被父亲差遣取这个、拿那个,然后眼白白看着姊姊乘虚而入,夺取了我的位置。
&esp;&esp;我都只得无奈地坐回那张旧木椅上。
&esp;&esp;可是当我年纪越大,越来越爱坐在那里,渐渐不再跟父亲和姊姊争沙发坐了。
&esp;&esp;我除了爱上那种清凉的感觉,木椅还予我一份不能言喻的静謐。年少气自盛,但跳跃的心灵却甘于栖息在这一张木椅上。
&esp;&esp;木椅可坐一个半成年人,那时我虾着身刚好可以睡在上面。这张椅比床更叫人好睡,我记得很多时深宵看电视节目,无论内容如何精彩,也会不由自主地徐徐酣睡,没一回把节目看完。
&esp;&esp;像这样一张旧椅子,本来也没有甚么特别可言。而我也没有发现他有甚奇怪之处。
&esp;&esp;直到我十岁那年的某个晚上,不可思议的事情终于发生,令我发觉这张椅,除了陈旧外,原来还有不可思议的灵性。
&esp;&esp;那一晚,爸爸因公事要到内地,姊姊则因为随着同事去了宿营。我家虽然人丁单薄,但我也是生平首次独个儿留在家中。
&esp;&esp;那一晚我惯常地躺在木椅上看电视,不过往常当我睡着了的时候,总会被爸爸抱着回房间去,从未试过躺在椅上睡到天明。那一晚当然例外。
&esp;&esp;我记得当时正值炎夏,天气十分闷热。晚上即使穿着单衣不盖被来睡觉,也会流得通身大汗。
&esp;&esp;可是当我睡到夜半,矇矓中竟然感到有股彻骨的寒意透体而来。我感到全身都在颤抖,可是却无法清醒过来。
&esp;&esp;忽然间,我听到四周好像有人声在移动,而且不止一个人,像是一群人。一群正在仓卒离开的人。
&esp;&esp;我好想睁开眼睛去看,可是眼皮像千斤重的铁闸,说甚么也无法打开。
&esp;&esp;过了不久,我的耳边响起了一把沙哑的老人家声音,说的不似是粤语,似是国内的普通话,又像乡间的俚语。
&esp;&esp;总之就是无法听得懂,只能大概了解到对方正在催促我起来。
&esp;&esp;虽然我也想起来,但四肢和眼睛实在无法作出相应配合。渐渐地我感到寒意加深,直透入心,冻得好像就在冰窟一样。
&esp;&esp;我内心本能地响起了警号,意识到有危险降临,整个人经已清醒过来可是越清醒,越感到这种无法动弹的恐怖。
&esp;&esp;我开始惊怕,开始挣扎,可是除了意识,我全身上下每条神经都彷彿失去联系,我连自己是否存在也不敢肯定。
&esp;&esp;再过片刻,我又听到那老者在叫我。而且叫得更急,好像再不起来就会大祸临头似的。
&esp;&esp;其实我也感到自己好像到了生死关头似的,可是无论我怎样挣扎,最后还是徒劳无功。
&esp;&esp;我渐渐意识到不是我自己的问题,而是有股不可思议的外力在压着我,令我不能动弹。
&esp;&esp;我忽然感到想起曾经听家中的女佣说过,夜半时睡着了无法动弹,是因为被「鬼压」了。
&esp;&esp;我心想自己一定是被这种可怖的梦魘所压制着。但知道又如何,我始终无法摆「鬼压」。
&esp;&esp;这时候我又再听到那把沙哑的声音在催促我起来,比之前更急,声音中好像带有一个死字。
&esp;&esp;我心中大叫动不了,接着我感到身体在震动。这种震动不是来自我的身体,而是我躺着的椅子。
&esp;&esp;我感到震盪越来越大,就像整个人被拋到波涛汹涌的怒海当中,不由自地惊叫了一声,人便从椅上滚到地上。